“唉，但愿吧！不过有你这句话，我也知足了。”苏雅菁眼泪又流出来。
20
苏雅菁的应诺，让耿立伟心里悬着的秤砣下了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苏雅菁的善解人意和如此爽快的应允确实有点感动了他。真的，一个男人一辈子有这么个红粉知己也算知足矣！虽然，把相好的女人送给人心里也酸酸的不是一种滋味，但耿立伟目前正处在仕途的关键时刻，十分清楚该怎么处事。他深知，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得从长计议，也越是得克制自己，什么重什么轻必须得掂量准确一点，绝不能为了这一时的儿女之情捆绑住自己，把到手的前程毁于一旦。为了能早日离开那个鬼地方，就如当年他耿立伟为了离开后沟村一样，同样不是把自个儿也卖了一回吗？世上类似的这种事能考虑去顾及什么手段吗？当然，他这种做法也觉得确实有点对不住苏雅菁，但除此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对不起了，苏雅菁，我的小宝贝，你就全当作我过河的一次垫脚石，全当又回报了我一回吧。耿立伟心里默默地对苏雅菁说。
苏雅菁在耿立伟走后，痛痛地哭了一个晚上。对于苏雅菁来说，她当然也并不心甘情愿去当这一种角色的，苏雅菁并非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从小被母亲的抛离，让她比同龄的女孩子多了一成独立见解的老成。她是一直把耿书记当成了自己的恩人，如果不是有耿书记的帮助，别说她现在会有这么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说不定她也逃脱不了宾馆那个大肚黑胖子经理的手心呢。
说起大肚黑胖子经理来，大色狼的名声在那个小县里是出了名的。在县宾馆里，凡有点姿色的女服务员他都想过过手，不顺从的就变着法儿穿小鞋让你下岗。这对那些从农村出来好不容易找这么一份工作的女孩子们来说，实在是件无可奈何的事。而苏雅菁那次哭着要耿立伟给她调接工作，也就是这个原因。
那是耿立伟刚来后不久。一次，耿立伟外出去省城开会，原说三天就结束回来，但会议延长了一天。苏雅菁不知，仍按往常一样收拾打扫完房间后，晚饭后又准备了热水，让耿书记回来烫脚。晚上九点多了，耿书记还未回来，苏雅菁正准备走时，黑胖子经理悄声没然的溜了进来。苏雅菁当然早知这位经理的德性，心里便有点慌。黑胖子这种事得手贯了，不拐弯就摊出了条件，说苏雅菁如果答应和他好，立马就让她到财务上当出纳。苏雅菁当然不会答应，但因耿书记住的这间房在后独小院，一般不安排客人，现在又只她和这位黑胖子经理两人，他要真动起手脚纤弱单薄的她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不便立即拒绝他，于是她便装着并不反感的样子哄黑胖子经理说，这几天我身子不净，等两天吧，支应走了他。但躲了这几天后，黑胖子经理又来纠缠她，并以有贵宾要来为信口，专安排她值夜班寻找机会。眼看难遭厄运了，这种情况下，无奈的苏雅菁不得已和耿立伟提出了换一个地方工作的要求。
当然，也有烈性女孩子不吃那个大肚黑胖经理这一套的。有一次下班后，大肚黑胖经理找借口把一个刚上班的女孩子叫到办公室老伎故使，女孩被他逼得没出路，着急了，便转身从他三层办公室的窗户上跳下，虽经强救保住了命，结果仍是落了个半瘫。因这个大肚子黑胖经理和市县里某主要领导关系密切，此事最后也只是落了个党内警告的处分异地安排了事。从这一点来说，耿书记的恩让她对耿立伟的任何要求她办的事，都无法拒绝。所以，尽管她内心难过，也忍着委屈答应了下来。她也深知，这么一来，她和耿书记的关系很可能也就是情缘了结的开始预兆。但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了结这种情缘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况且她看到了耿书记的的确确为难。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她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再帮他。她清楚，别说一个女人的命运远不是自己能掌控了的，就是男人，在命运这个摸不着看不透的怪物面前，同样也摆脱不了它的控制。所以这件事，耿书记纵然肯定不会强迫她，也强迫不了她，但她还是默默地应允了。对她处于这样一种地位的女人来说，正如前面所说，了结情缘是迟早的事，既如此，这种事的答应和不答应，早一天晚一天，实际上已经没有实质性的差别，还不如就干脆成全了他。
21
中秋节前夕。一天耿立伟午饭后，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张大鹏打来的电话，说他从省里来到了市里，刚刚住下，准备下各县去检查煤矿的安全措施落实情况，让他马上来市宾馆见他一下，说有要紧事商量。
耿立伟当然不敢怠慢，立马起身。
通往市里的二级路正在翻修，颠簸了两三个小时，耿立伟赶到市宾馆找着了张大鹏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张大鹏一见他就说，你来的正好，我和市里有关领导说了，晚上不安排公务活动，咱们私人聚会。耿立伟说，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吗？张大鹏说，对，是要紧事，这聚会就是为了办要紧事，等一会你就知道了，绝对是好事。耿立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好任由他安排了。
张大鹏让耿立伟坐上他的车，由他自己驾着车出了城外，沿那条通往邻省刚刚竣工的高速公路一路飞驰而去。
这条跨省界的高速路，修得十分壮观漂亮，涵洞在山壁中穿行，远远看去，上上下下，弯弯曲曲，宛如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条彩带；点缀在公路中间隔离带的绿化和各种雕塑，像一个个形式各异的小花园，伴着车轮磨地的“沙沙”声，让人有一种心情特爽的感觉。车行了一阵，耿立伟睨了一下车窗外，一看标牌已出了省界。便问张大鹏，你这是把我往哪儿拉？张大鹏诡密地笑笑说：放心，你又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卖不了你。”
虽说是外省，但因这个城市和那个省紧紧相邻，从市区到该省地界也就不足一个小时的路程。又行了一阵，夜幕降临时，终于到了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二省交界属离该省市区较远的一个偏僻小镇，但名声耿立伟也早有所闻的。因属交通要道，虽说是个小镇，但改革开放后，贩煤的、倒铁的、开饭店或娱乐场所的却近年来发展得很快，倒也甚为繁华。他们到了时，各式各样的霓红灯已经闪烁得五颜六色，不长的街道两旁铺面鳞次栉比。张大鹏七拐八扭转到了一个正街背后的小巷里，进了一道铁艺大门，在一栋不大但造型别致的五层小楼前停了下来。楼前停车场上，停放着十多辆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
“这是一伙企业家们内办的一家会员俱乐部，不对外。”张大鹏停好车领着耿立伟一边上楼一边介绍，全都内部会员制经营，吃喝洗浴娱乐全一条龙服务。”
进楼后，耿立伟四下打量，这栋外表平常的楼里面装潢得都比在省城和张大鹏、黎相庭相聚那次的酒楼还要极尽豪华。不过红花柳绿陈设摆布的却也有些过于俗气，他们进的这个房间为餐厅，两边的麻将间和休息间的三套间包厢就是不中不西的那种摆设：大方桌，雕花硬木太师椅式的沙发和古色古香的红木博古架及木制的雕龙宫灯，墙上两幅中国山水画旁又不伦不类夹杂着醒目的大幅西洋裸女油画。
耿立伟他们进去时，餐厅早已摆好了一桌饭菜。耿立伟晃了一眼，不外还是鲍鱼、鱼翅泡米，还有所谓百年老参汤一类；几位比在省城和张大鹏、黎相庭吃饭那次作陪更妖艳更鲜亮的六位姑娘已在餐桌一旁含笑婷立。耿立伟明白这又是和上次那样来吃花酒消费，只是不知张大鹏如此打点是在搞什么名堂，和他叫自己来说的那种要紧事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耿立伟在沙发上坐着缄口不语，随他们安排，静观他们演后面的戏。
一位四十岁左右戴宽边茶色眼镜的男子从入口处推门进来，堆着笑脸进来摘掉眼镜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耿立伟猛一惊：这不就是他们那个县煤矿的矿长郝鸣魁吗，他怎么在这儿？耿立伟斜瞅了一眼张大鹏，瞪了他一眼，搞什么鬼？张大鹏回瞅了耿立伟一眼，笑笑说：立伟，不用我介绍了吧？可能你不知道，你们县里的这位郝矿长，就是这家俱乐部的最大股东。”
耿立伟心里吃惊，但又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勉强和郝鸣魁握了手，寒暄推让一番后，耿立伟坐了上首。不过，耿立伟心里还是直犯嘀咕，他实在不明白堂堂的省煤炭厅一个处级领导干部，怎么会大老远的有这么一个偏僻小县的县营煤矿矿长做朋友？
这位矮矮胖胖的郝矿长，虽然一身的名牌装束，言谈举止也极力想表现得儒雅，并时不时地对这他这位父母官恭维几句，但他眼神中那种掩盖不住的鄙俗和因烟熏过重一口交错不齐的黑牙及手指上藏着黑垢的老长指甲，还是让耿立伟觉得和这种人在一块有点倒胃口。
这之前，郝矿长已为继续承包到期的煤矿事多次直接找过耿立伟，并把装满钱的信封硬往他口袋里塞过几次。耿立伟当时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并且严厉地训斥他，说如再这样，就要把他送的钱直接交到纪检委。没想到，今个儿却在这儿碰上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就只得忍着支应下去。
大伙入座后，郝鸣魁矿长朝耿立伟笑笑，指指站在一旁的几位作陪的姑娘示意让他挑选。面对娇艳俏丽香气袭人的女孩子，耿立伟当然也非不识人间烟火那类，但有郝鸣魁矿长这种下属的人在场，耿立伟总还得维持一下自己的尊严吧，所以他沉着脸坐着装做不懂似的没有任何一点表示。张大鹏对郝鸣魁矿长说，你真是个粗人，耿书记哪经过你们这种俗人场合？转脸又对耿立伟笑笑说：立伟，今天这种场合你也别把自己当领导了，咱们都放开点，都是兄弟。”说着，把一对像双胞胎模样的女孩推过来一左一右将耿立伟夹在中间坐下。又朝郝鸣魁说：郝矿长，你也放开点，今天别把耿书记当父母官上司看待。”
“不敢不敢，耿书记能来鄙处光顾已属郝某三生有幸，%何敢有失尊之理？来来来，我先自罚三杯再敬各位领导。”说话间，三满杯酒已下了肚，另端一杯斟满酒的杯弯着腰双手恭恭敬敬举在耿立伟面前。耿立伟没办法只好端起来喝了。
酒局开始，耿立伟瞥了紧挨他坐着的两个姑娘一眼，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适中，模样俊俏且十分相像。两人并没有过分的修饰化妆，不知怎的，看到她俩，耿立伟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实话，这些年来，迎来送往的场面耿立伟也经历过不少，但这种有下属在场的场合下，由两个年轻漂亮姑娘左右陪侍的场面，让他还是感到有点不自在，浑身紧巴巴像罩了张网似的难受。直到喝了几巡酒后，喧闹的气氛才糊里糊涂的让他渐渐放开了。
他们这次喝的都是上万元的纯进口的法国人头马。张大鹏把耿立伟和郝鸣魁矿长及陪着的六位姑娘分成三组，相互猜拳，每次五杯，输了的一方喝酒。这一下，耿立伟在后沟大队和老羊倌学的那套猜拳本事派上了用场，不一会儿耿立伟他们这一组就占了上风。几轮下来，那位叫郝鸣魁的矿长就显出了醉态，也不忌讳有耿立伟这位父母官在场，每次输了陪他的两位姑娘让他替喝酒，他就要求在陪酒的姑娘嫩脸蛋上啃一口。张大鹏也跟着起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不一会，满桌的菜肴虽然没下几成，六瓶人头马却被喝了个底朝天。尽管房间开着空调，每个人身上还是成了汗渍渍的。又一轮过后，郝鸣魁矿长又输了。郝鸣魁朝耿立伟抱抱拳说：耿书记真是神拳，佩服！佩服！扭头朝张大鹏问道：天太热了，咱们是不是上顶楼洗浴部洗一洗？张大鹏看着耿立伟说，怎么样，满身臭汗，去洗一下？耿立伟说，客随主便，你们定吧。郝鸣魁矿长便让几个作陪姑娘去通知洗浴部准备，又让服务小姐端来一种说是解酒的酸酸的叫不上名堂的饮料，三个人边喝边瞎侃了起来。这时耿立伟才发现郝鸣魁矿长其实刚才根本就没有醉。耿立伟心里顿时警觉起来：这家伙和张大鹏一样，鬼得狠，甚至比张大鹏还多了一层“阴”，看来也是久在社会上混成一定气候的人，真不敢单观其貌小看了他。
从张大鹏的介绍中，耿立伟知道了这个所谓的俱乐部，其实就是一伙承包煤矿发了财的大小煤老板们合伙出资办的一个自娱自乐的休闲场所，吃喝玩乐的设施一应俱全。服务小姐全是从艺校、职中毕业的姑娘中挑选的，绝大多数身材苗条，能歌善舞，又很乖巧，言谈之间颇能善解人意。可以想象得出，这些受过一定教育和培训的漂亮姑娘们绝不可能会看得起那些尽管腰缠万贯但言谈举止中处处显出粗俗鄙劣的土老板们。社会就业竞争激烈，这些姑娘大概只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对这些土老板们的贪杯好色、一掷千金习性的一种无奈的利用而已。从张大鹏的介绍中，耿立伟知道了这位郝矿长一个人还承包了外地的两个乡镇煤矿。随着各地的不断发展，煤炭不断涨价后，郝矿长的矿每日的进项都在数十万元以上，怪不得管辖煤矿的张大鹏会和他交上朋友。娘娘的，耿立伟所任职的这个县里连机关工资都发的勉强情况下，县煤矿的一个矿长却日进斗金，能如此财大气粗的任意挥霍。耿立伟明白了，这些书不读、报不看，整天热衷于将从地下掏出来的黑块块变成一叠叠的人民币后往赌场和女人堆里扎的暴发户们，除了热衷于在北京沿海大城市购上豪宅包二奶、三奶，或出境去豪赌外，余下的就是思谋着利用各种办法或手段和地方上上下下的有关官员拉关系，再继续发财了。今天，张大鹏拉他来，说不定也是这个郝鸣魁矿长出的花招，耿立伟提醒自己，今天必须得把握着点，绝不能轻易上了贼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