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市里时，在市宾馆吃过中午饭稍事休息后，耿立伟说要找有关领导说一些工作上的事，得呆一两天，便让司机先回县里，等他打电话再来接他。待司机走后自己则美美睡了一午觉，快下班时便乘出租车直接去了苏雅菁那儿。
下了班的苏雅菁一开门，见沙发上正坐着看电视的耿立伟，惊喜的一下子扑了上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她双臂缠在耿立伟脖子上，双眸中含着怪嗔。“我这不专门来看你了。今天我不走，专陪你，一来为你庆功，二来亲自感谢。”耿立伟用指头刮了一下苏雅菁的鼻子。但没想到苏雅菁听了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冷冷地说了一句“咱们谈谈别的事好不好？”便推离他身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一贯娇柔温顺的苏雅菁第一次在他面前耍小脾气，让耿立伟一时显得有点尴尬。耿立伟这才想到，鉴于他和她的这种关系，刚才说的那些话对苏雅菁并不合时宜，甚至触及了她的某种痛处。他有点后诲，本来是想来感谢她的，反而让她伤心起来，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拿起喷壶盛上水到阳台上去慢慢浇花消磨。晚饭时分，苏雅菁又给耿立伟炖那种补汤。炖之间，耿立伟把苏雅菁推按在沙发上，亲了亲她额头说：来，今天你歇着，不准动，由我来炒菜侍候你。”苏雅菁听了，怪嗔地捅了耿立伟一拳，这才渐渐又露出笑脸来。
高度的汾酒苏雅菁喝不惯，自己拿了一瓶低度葡萄酒陪耿立伟喝。喝了一阵后，苏雅菁的脸又显得嫣红鲜亮动人起来。酒一下肚，耿立伟的心就不安分了，他一把将苏雅菁搂过来抱起，一边往卧室去，一边说：你尽让我补，补的我天天想你，什么工作也不想干了。”
苏雅菁脸凄下来嘟起嘴说，你竟也哄开我了，多长时间了，你也不来看看我，连个电话都不打，还说想我。耿立伟把苏雅菁往床上一放，说，这一段忙啊。苏雅菁说，再忙，也能打个电话吧？说着眼圈红了起来。耿立伟忙解释说，对不起，这一阵子批项目、选场址、拆迁修路忙得我焦头烂额，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这不，事一忙完，不就赶快过来看你了？说着，很快把苏雅菁的衣服扒下，熊一样地压了上去。
虽说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但这一晚两人的相聚却不像以往每次那样要死要活的激情澎湃，耿立伟在苏雅菁身上操动时，一想到黎相庭也曾这么在她身上做同样的事时，情绪就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过去的那种感觉就一点也没有了，很快败落下来。
“怎么啦？”苏雅菁看出了耿立伟的失态，翻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问。
苏雅菁看出了耿立伟的心不在焉，以为她刚才的话影响了他的情绪，便自责说：千万别介意，这一段你天天忙的要命，哪能三天两头来啊，只不过是我想你随便说一说而已。”
“别多心，我这一阵子工作忙的晕头转向，的确是累了点。等把最近这项工作安排就绪了，会多来看你的。”耿立伟一边搪塞着，一边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支烟点上。他猛猛地深吸一口，冲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串的烟圈来。苏雅菁看了他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只要见他吸烟多了，就从他手中抢去扔掉，而是满腹心事地瞅了耿立伟一眼，垂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这一声的叹息中，让耿立伟觉察出了她内心的伤感，他明白，他与她之间的情感正隐隐裂着一种看不见的缝沟。
古话说：生人莫做妇人身，一生贫富由他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无助的女孩子，一生中要想在物质和精神上从一个男人那里同时达到满足，那几乎是微乎其微的。所以苏雅菁虽然对耿立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在意，她和耿立伟之间的情缘虽然早已在耿立伟让她见黎相庭时就预料到了，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时，却又多少让她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凄然。她想尽力去维护和延长一下他们之间的这种情缘，但实际上，聪明的她也明知这已是不可能的了。她深知一个男人在他所拥所爱的女人，不管什么原因一旦再与另外一个男人有染时，无论什么样有气量的男人也去不掉笼在心头的那种挥不去撵不走的阴影，这一点，她相信耿立伟也一样，尽管这一切是他耿立伟一手操作的，耿立伟内心也真的很感谢她的，但恩泽与情缘却完全是绝然不同、无法相互替代的两码事。
25
所有的事情进展得出乎耿立伟意料的顺利。不知为什么，连外商竟然也不下来实地考察就把项目定了下来。不久，项目投资和技改资金随即也大部分分批拨了下来。项目签字的仪式就定到了月底在省城举行。张大鹏和黎相庭分别给耿立伟打来电话，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意外的消息，说外商要求在签字前一定要提前先见见他，说有些具体事项要和他商量，让他马上先来省城一趟。耿立伟问为什么？他们说，来了就知道了。
火力发电厂属省重点项目，有关项目的具体事宜，也是省里主要领导和有关单位决定和接见的，外商却要求在签字前提前见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商议有关事项，究竟什么原因？耿立伟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中午时分，一到省城，耿立伟让司机先在宾馆开了房间，给张大鹏先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张大鹏就赶来了。张大鹏一见耿立伟面就冲着他身上捣了一拳，满脸开花笑着说：“你他妈的真好运气，你知道让你来干什么吗？”他两眼神秘兮兮地望着耿立伟。
“是不是外商不去实地考察了，要我们上来汇报些什么？或让我们地方提前准备些什么？”耿立伟随口答道。
张大鹏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耿立伟说：恐怕你真是想都想不到的。”他将嘴凑到耿立伟耳边说：宋文宜，还有你的老相好杜婷婷，他们就是你们这个项目的投资人，怎么样，够惊喜吧！”
“真的啊？”耿立伟一下子跳了起来，眨巴着眼睛瞪着张大鹏：你见他俩了？”
“废话，不见着人叫你干什么？这几天我和黎相庭一直在陪着他俩。”张大鹏说。
怪不得呢！耿立伟心里知道，张大鹏和黎相庭已向宋文宜和杜婷婷他们俩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耿立伟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张大鹏的胳膊，心急地说：“现在你就领我去见他们。”
张大鹏取笑说：看把你急的，果然关系不一般。放心，都安排好了，他俩住在华都大酒店，你现在退了房也搬过那儿去住下。”
当年，杜婷婷到了丝织厂后，因家庭历史问题，倍受欺侮，虽然人长得好，又能歌善舞，但任何组织却都不要她加入，连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出也不让她参加，厂里的两派造反派头头，时不时的都想以此为条件占她的便宜。杜婷婷当然不顺从，于是，他们就找各种借口开始刁难和打击她，甚至捕风捉影以各种谣言诽谤她，让她挂着一双破鞋和被揪在台上的“牛鬼蛇神”们站在一起陪着挨批斗。杜婷婷绝望了。一天，在无缘无故又受了造反派一顿欺辱后，一时想不开，独自跑到城外的一个水库堤边反复徘徊，想寻短见。那一天，正好宋文宜坐着往城里食品公司送猪的拖拉机往回返，偶然间，发现了停立在水库边土塄上的一个女子身影，宋文宜只一眼，从背影上就认出了是杜婷婷。这大冷的天，她站在水库边上干什么？宋文宜起了疑。他让车停住，自己飞速一般奔向水库堤坝，跑到杜婷婷跟前一把拽住了她：“多危险！”宋文宜气喘吁吁地看着坝边脚下深不测底的一片汪水，问杜婷婷“你怎么……”还没等宋文宜讲完，杜婷婷的两眼泪水就像开了闸一样淌了下来，猛地扑在宋文宜身上大哭了起来。
这以后，隔三差五宋文宜只要一进城送猪，就要去看望一下杜婷婷，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成了相互间的精神寄托。再后来，他们悄悄地办了结婚登记，谁也没通知，由老羊倌再简单不过的操办了一下。老羊倌搬进放饲料的窑洞去住，腾出耿立伟原来和老羊倌住的那间窑洞做了他们俩的新房。
然而，就在“四人帮”垮台后的第二年，杜婷婷的父亲突然捎了信回来。
原来，杜婷婷父亲去了台湾后，看到多如牛毛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挤在这个岛上也不是个事，便设法去南洋打拼，苦打苦闹了多年，居然在马来西亚经营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橡胶园和一个橡胶加工厂。改革开放的第二年，这位马来西亚的富商接走了宋文宜和杜婷婷夫妻俩及杜婷婷的妈妈鲁姨。
一晃又几年过去了。杜婷婷父亲的企业经营越来越大，经营范围越来越广，成为最早投资大陆的外商之一。宋文宜和杜婷婷也成了他父亲公司的掌班人物。他们这次回来，一来是想考察一下再投资项目方面的事，二来也是想旧地重返顺便看看当年插队时的几个伙伴们。几经打听，和张大鹏、黎相庭他们取得了联系，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耿立伟现在的情况后，他俩当即表达意见说，不用考察了，就把项目定到耿立伟任职的那个县。
据说，刚开始省有关领导还怕外商嫌环境条件不好，曾想把这个项目定到另一个条件较好的市郊区，当听说外商愿意将项目定到这个贫困县后自然十分的满意，责成有关部门在土地征用、税收等各项政策上予以最大优惠，尽快落实办理。这些情况，黎相庭和张大鹏都没有预先告诉耿立伟，他们合计说要给他来一个惊喜！
张大鹏领着耿立伟一块去了宋文宜和杜婷婷住的酒店后，杜婷婷不在，又被丝织厂一伙老姐妹拽走了。耿立伟见到宋文宜时，心里总觉得欠着他和杜婷婷点什么，感到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当年离别时，耿立伟答应原说要经常看他的，结果成了空话，实际上分别这么多年他连一次都未去过后沟村。对杜婷婷，他觉得亏欠更多。在他上农大时，杜婷婷曾找过他一次。那时太年轻，不懂事，尽管她当时是为了他能上农大做出了那样的牺牲，但因耿立伟对她和牛大富的事，心中总是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杜婷婷找到耿立伟时，耿立伟竟然对她一脸冷漠的样子，让她眼泪汪汪地走了。至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现在一下子要见宋文宜和杜婷婷，让他心里很是矛盾，甚至有些犹豫。但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而不能再顾及和多想这些了。
宋文宜胖了许多，鬓角上也多了几丝银霜。真是岁月无情啊！
“立伟，到你地盘上做事，可要多关照啊！”宋文宜十分真诚而激动地握住耿立伟的手老半天不放。
耿立伟说：文宜，你就别客气了，情况大鹏和相庭都和我说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和杜婷婷呢。
寒暄了一阵后，他们坐下来相互侃起了分别以来的各人情况，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因省有关部门领导约好晚餐招待他们，于是便互相交换了联系电话后，商定把能联系到的几个老同学抽个时间都叫到一块儿单独聚会上一次。
耿立伟告辞了出来回到房间后，手机响了，是杜婷婷。可能是黎相庭把他的手机号告诉了她。杜婷婷要耿立伟晚饭后哪儿也不要去，等她的电话。
26
耿立伟是在一间酒吧和杜婷婷见面的。按约定地点，耿立伟找到了那个较为僻静的小酒吧。他进去转了一圈，发现大都是些时尚的年轻人，正要返出来时，手机响了，是杜婷婷打的。
“走什么，我都看到你了。”电话里杜婷婷说。
“我可没看到你。”耿立伟四下里张望着。“吧台对面东南角19号座。”杜婷婷说。
“吧台对面东南角19号座。”杜婷婷说。
耿立伟顺着杜婷婷指的方向寻去。临窗的一个双人小桌前，果然有一位女士在那儿，正微笑着瞅着他。
是她！耿立伟惊喜地赶忙奔过去。真想不到，五十来岁的人了，杜婷婷还显得那么年轻，她除了脸盘稍胖了点，眼角上竟连一条皱纹也没有，身材几乎没有变。
“你基本还是原样，还是那么漂亮。”耿立伟和她半开着玩笑。
她盯着耿立伟笑笑说：老了还说什么漂亮，不过你倒也变化不大。”
“我头发全染了的。”耿立伟用手指着脑袋苦笑一下。
“张大鹏和黎相庭都和我说了你的情况，还不错，都当了七品官了。”她笑着把盛了酒的杯推给耿立伟。
“你和宋文宜到我们这儿来投资的情况，大鹏和相庭也和我说了，感谢你到我们这儿投资，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耿立伟端起杯。
“怎么一当官就这样了，咱们别打官腔了好不好？”杜婷婷怪嗔地瞅了他一下，拿起杯和他碰了。
“婷婷，真的，我说的是实话，我打心眼里感谢你和文宜这投资，这对我们县脱贫太重要了。”耿立伟说。
耿立伟说的是实话。这个项目的投资，对耿立伟来说确实是他仕途上很关键很重要的一步，耿立伟的感激是实打实的。对他耿立伟来说，他的一生成败，杜婷婷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想想以前对杜婷婷的一些做法，简直有点不好面对她了。
“好了，立伟，咱们别再说工作上的事随便聊聊好不好？对啦，嫂子一定很漂亮吧？”杜婷婷望着有点走神的耿立伟，%问道。
“都老了，还说什么漂亮。”耿立伟拿刚才杜婷婷的话回送给她。
杜婷婷笑了笑，又问：孩子呢？上学呢？还是工作了？”“一个女儿，正读高三。你呢？儿子还是女儿？”耿立伟“一个女儿，正读高三。你呢？儿子还是女儿？”耿立伟反问她。
“也是女儿，在加拿大读博士。”
从杜婷婷口中，耿立伟知道杜婷婷和她妈妈鲁姨去了马来西亚后，才知杜婷婷父亲已另有家室，只是没有子嗣。杜婷婷父亲和那位后娶的夫人虽然对鲁姨百般的尊重和照顾，但鲁姨心中却一直郁郁寡欢。实际上，多年来心灵上和生活上的煎熬，她身体早已垮了下来。不多日后就病重卧床不起。鲁姨病逝后。由于气候和人际上的不适应，杜婷婷便和宋文宜征得老父同意后回国经营，并在北京买了房定居下来。
“那就是说你不走了？”听她说在北京已买房定居，耿立伟欣喜地瞪大眼睛问着她。
“你高兴什么？我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杜婷婷眼睛俏皮地闪了一下。
“你别往邪处想，我可是一直把你都当作亲妹妹对待的。”耿立伟板住面孔和她开玩笑。杜婷婷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但随即又低下头去，表情骤然又变得有点凄然起来。待她再抬起头时，耿立伟发现，她的眼睛湿湿的有点红了。他们俩沉默下来，开始默默地喝着酒，酒吧里，传出一阵台湾女歌手刘若英的歌：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品着这杯中的酒，听着这委婉的歌，耿立伟不由心中突然涌起来一股酸涩的滋味。老半天了，他竟一下子不知和已长久不见的杜婷婷该说些什么了。放下杯时，他看到杜婷婷双手指交叉着支着下巴底正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他太熟悉不过了，仍然和以前那样，忧郁中藏含着优雅和脉脉的温情，而那眼神让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她，每次望他时，都是这种样子。耿立伟一激动，身不由己猛地向前伸去紧紧地抓住了杜婷停的手。大概是他用力过重捏痛了她，杜婷停的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又朝四周扫了一眼，低声说：放开，让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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