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锣声被敲响了。
我坐在素菀苑的院子里，看着地上栽种的杜鹃花。是的，我后悔了。我站了起来，跑往青湖的刑场。
等我去到刑场的时候，一身素白衣服的信子，正披头散发地被捆在刑台上，下面有放着很多的竹子。是的，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
这时，鬼临峰手上燃起了红色的火焰，他却犹豫了，站在竹子前面，回头看着他的六弟。
鬼月仙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捆在刑台上的信子。
紫阳站在一边，脸色惨白。
我看向主席台的鬼捷妤，我向她跑去。没有人能沾污我的地方……
紫阳却在我的身后发出了惊叫声，我回头一看，刑台底下的竹子已经被鬼临峰的火点燃了。鬼临峰呆呆地看着他身后的水棋。水棋则阴测测地看着火堆上的信子。
紫阳脸色惨白的看着刑台上的信子。我走到紫阳的身边，看着信子。
信子看着我们，嘴角露出了他倾国倾城的笑。
我看着火焰中的信子，他那又是何必？我一直想问，其实在他眼里的我究竟是谁？他究竟想透过我看见谁？我不信！我不信这一点火能把他给伤了。但火却把他的头发都燃烧了。
我和紫阳对看了一眼。紫阳开始慌了，我拉着她的手，不让她靠近刑台。我看着信子，没想到他会去到这个地步。那可是他最爱的青丝啊……
看到他的衣服都开始被火烧了起来，他却还是笑着看着我们。我开始慌了。天上开始下起了大雨。
可是这个大雨对鬼临峰的火焰却丝毫没有办法。没想到，这个鬼氏就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我看着在大雨中旺盛的燃烧的火焰，信子在越来越旺盛的火焰中笑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潆绕。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我的心越来越痛，忽然一股腥甜的血从我的嘴里喷了出来。那是黑色的血。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在黑色的血的上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眼泪自我的眼眶里流了下来。我看向信子，是的，我明白了，这不过是他演过的一场好戏。一切就始于他发现鬼临峰的“火”，他一定当时就知道了，我的雨是浇不灭鬼临峰的火的。所以，他才给“西零”的人送了一封信，说自己放了水无从……
信子挣开了在燃烧的绳子，跳下了黑色的漩涡。
我拉着他的手，眼泪一直流着，对他大喊道：“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我从未见过人可以从这里出来。”
信子看着我，眼里有着一丝的不舍：“小丫头，我从未想过要出去。”他抿着唇，轻轻地笑着。这一刻，我竟觉得他很丑。信子挣开了我的手，便被吸进了漩涡里。
从头到尾，信子都没有看过紫阳一眼。
我回头看了紫阳一眼，她怔在原地看着我，眼里有泪花。
我对紫阳说了一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说完，我跟着进了漩涡里，漩涡便消失了。
当我进了漩涡以后，眼前便是一眼无尽的黑暗，没有光，寂静无声。原来啊，被困在这里是这样的感觉啊……
我向后一推，却碰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有弹性的，暖和暖和的。我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个人。
“不要再摸了，你再摸，我不保证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在这里。”那个人说。这分明就是鬼月仙的声音。
我满脸通红地听着他的话，他什么时候跟着我进来的？一般人可是进不来的。
“你不该来的。”我“看着”他说道。
鬼月仙摸着我的头，说道：“不，我不跟来，我会一直猜疑的。”他的语气里有一丝的娇宠。
我伸手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不过为什么我要摸半天，才知道那是一个人，他却一下子就摸到了我的头？他的眼睛可以看到黑暗里的东西？
黑暗里又传来了鬼月仙的话：“虽然啊，我不作恶。我不让你流着泪跟着我跑。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一直跟着你的步伐。如果跟不上了，走丢了，我就一直留在原地等你。等你回来找我，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愿卿同往，杜鹃三临。虽不能见，子规长啼。”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鬼月仙用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问道：“这里是哪里？”
我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想了一会儿，答道：“算是妖界吧。真是讽刺，通往这个世界的大门就在我的身上。”
我坐在了地上，鬼月仙也跟着我坐在地上。
“还记得我曾说过，我杀了一个国家的人吗？在重临死了以后，我知道他是为了族人才牺牲的。我的心就像是被火烧一样，于是，那时候的新梁国就被火烧尽了。所有的人都被我用火焚成了灰烬。真是好笑啊，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服毒自尽的，他死后，我知道了他伟大的牺牲精神，居然会为他报仇。”我抱着自己的腿说道，“不过那些人并没有死，他们在火焰中进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三界以外的地方。一直这样无生无死。我称它为梦境。”
鬼月仙问道：“所以，那妖怪是进来找谁的？”
我看着鬼月仙的方向，说道：“我的神女姐姐儿。神女庙在新梁国内。”
“他的事，你知道很多？”鬼月仙问道。
“不是很清楚。”我答道，“我是猜的。那时候啊，神女姐姐儿每天晚上都会去帮助贫穷的人。有一天，她回来以后，她笑得特别地开心。后来，我才从她的口中陆陆续续地知道了，她喜欢上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男子。但是一来，她觉得有伤风化，二来，她舍不去她那神的身份。她放不下那些苦难中的百姓。”
我看着远方，继续说道：“没过多久，姜氏姑娘就来找我了，说是要神女姐姐儿为她们的下一辈子续缘。于是我就去了新梁国的国都。”
鬼月仙笑着一声，问我：“那姜姬后来怎样了？”
我“啊？”了一声，问道：“你不知道吗？她逃出了新梁国，后来嫁给了一个将军，生了四个孩子。我后来去问她，她说，她要和将军生生世世地在一起。她说，思量再三，觉得你不够--粗犷，不够狂野。也没有什么--柔情……”说完，我由不得抓起了自己的头皮。
鬼月仙半天没有说话。
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杀了新梁国的人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神女庙了。虽然有时候，我会很想念姐姐儿。不过，在我离开神女庙前，神女姐姐儿曾对我说过，作为神，是不该有感情的。神就该无情无爱，无恨无怨。还有，不要再帮助人类了。忙是帮不完的，就算我们累死了，也没有办法同时处理所有人的苦恼。作为她的妹妹的我，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活着。我要自私一点，狠心一点。水灵山上的人，不，不对，他们都是神，他们也是这样子跟我说的，师傅也是这样子说的。”
鬼月仙“呵”地笑了一声。我知道，那是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