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柱衣衫不整,遍体鳞伤地坐在齐德福家光滑明亮的地板上。本来这房子赵震东前年回来是想拆了重修的,但是齐德福说,你有几个钱烧成这样,有钱你不能投资更大的生意吗?赵震东在齐德福面前碰了软钉子,他并不罢休,心想这里我说了不算,我家的老院子我总说了算吧?可是没成想在他爹面前他依然碰了钉子,他爹说,那预制板房冬天冷夏天热,生火还不出炭烟,我还是住着老房子实在。后来他没辙,就在老院东山墙一侧的空地上另下根基盖起了一栋三层小洋房。他家本来在东,房子又盖得比谁家的都高,别人倒是没甚意见,谁让人家有钱呢。可是赵大锤父子不乐意了,常言说:东房高无人比,西房低辈辈欺。”本来赵大锤父子就对赵震东一肚子的不满意,今天又……
“逮柱,你起来。”齐德福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泼皮一样的逮柱,突然发话了。
“我不起,我不能白挨三扁的打。”
“起来吧,让你当我的儿!”齐德福无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把逮柱一下怔住了。
他歪着头仄楞起耳朵问:你刚刚说甚?”
“让你当我的儿!”齐德福重复了一遍,表情严肃得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知道这老东西现在正窝火呢。逮柱嘿嘿咧嘴一笑:我要上你家做倒插门!”
12.我是你浪尖上的船
像狗一样的蹿跳,让赵小豹丢尽了面子。晚上几个死党凑在一起,说这仇咱一定得报!赵小豹暗叹了一声,点点头。等众人散去,只剩下他的铁杆兄弟磙子的时候,赵大锤过来狠狠地训了儿子一顿,说你干的好事。我赵大锤在村里几时让人看过这么大的笑话,你等着瞧吧,三狗子这么一闹,村上平日里那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儿,这一下就有了仗势。赵小豹说,爹你放心,在咱这块地盘上,他三狗子还翻不了大船,不信就走着瞧。赵大锤当然相信他儿子的实力,在牛岭村乃至大河镇、乃至清河县还没有他赵小豹摆不平的事。可是他不得不提醒儿子,今年又到了村干部换届的时候了,你不要给我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
逮柱做梦也没想到,让他从15岁开始就想入非非的五豆子,如今齐德福怎么一下子就松口答应了呢?逮柱可不憨,五豆子前些年跟着赵小豹在外面鬼混,牛岭村的人传得可邪乎了。一开始说她是赵小豹的小老婆,时间长了,有人从城里回来说什么小老婆,赵小豹拿她当块鲜肉到处送人呢,转完了一大圈子回来,她这块肉人人都尝过了,也就不新鲜了。据说,后来她被赵小豹赏给了手下的弟兄,那她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逮柱被齐德福领着,来到了楼上的一个小黑间里。一打开门逮柱下了一跳。齐德福说:逮柱,我可把丑话和你说到头里,五豆子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你别怕,她可没病,就是吸上那玩意了。你看,我绑了她几个月如今也戒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嫌弃,我就把她给了你,再给你们一处房子你们好生去过日子。”
逮柱怔怔地看着15岁时让他小鸡巴直竖的女人,如今她仰面八叉地被绑在床上,低洼处平展展像一块侍弄好的田地,凸出的两座乳峰随着呼吸颤呀颤的,颤得他骨头都酥了。裤裆里耷拉了好多年的小鸡巴又在顷刻间一柱擎天,其长势决非骡马能比。现在他猛听齐德福这么说慌忙倒头就拜,他说:老丈人我不嫌弃,我不嫌弃,我一定好好待承五豆子,我不让她下地,不让她喂猪,我还让她跟在城里一样当小姐太太……”
提起城里齐德福心里就不是个味儿,他说:好好的提城里干甚,咱乡下人就说乡下的话。你好生陪陪她吧,好多日子都没人跟她说过话了。”齐德福拉上门走了,把个逮柱喜的,心说老丈人还真有眼色,难不成他是看见我胯裆里竖起的烧火棍了?
逮柱紧走两步扑到床前,颤着手往床上那一条软绵绵的身体上摸去,心说这可真是个美差事。五豆子还是那么够味儿,一摸就有了回应,她从鼻子里嗯哼一声,睁开黑魆魆的眼睛睃了一眼床边的逮柱,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啊哼啊哼地扭动着浑圆的屁股,像一条刚刚苏醒的蛇,又像一只生满草虱的小狗,急待着主人伸手去给她抓抓痒痒。嘴里还喃喃地说,嗯哼嗯哼……熬死了呀……逮柱浑身猛地一悸,这淫言浪语,顿时让他一片酥软。他一个猛子扎了上去,说你熬死了,我来了呀,我就是你浪尖上的船。他哆嗦着伸出手往五豆子裆里摸去,五豆子裆下湿圪汪汪一泡水,温热温热的撩人……
离开了齐家,逮柱像一只充足了气的轮胎,连骨碌带跳地往自己家回。他的寡妇老娘平时总说:逮柱呀,逮柱呀,你甚时能找个做饭的,好让老娘我也歇缓歇缓。”现在他就是急着跑回去告诉老娘,不用她发愁了,吃饭的地儿、睡觉的地儿他都找着了。逮柱一边跑一边心花怒放地唱着他的放羊小曲儿:
妹子你生来哟生的就是好
两片粉唇嫩不丢地似樱桃
急上来一把抱住妹妹的腰
把你抱到圪背后的山圪崂
先脱下巧格溜溜的扎花鞋
再解开绿个茵茵的绣花袄
……
逮柱咿咿呀呀正唱得欢,就看迎面里郭蓉搀扶着三狗子他爹赵大年,急急忙忙咯噔咯噔地走来。逮柱一惊:大年叔,你去做甚?”赵大年也看见了嘴里哼哼唧唧唱小歪曲儿的逮柱。他急切地说:逮柱你腿快,赶紧跑回去告诉三扁和她爹,就说你三哥被人抓走了。”
13.爷们走的是正道
赵震东抱着齐萧雨从坟地里回来后,刚把齐萧雨安顿好,想过来看看他爹。他知道,阿黄娘的死对于他爹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村里人都说他爹年轻时性子野,不过据他所知,除了阿黄她娘,他爹还没有对其他女人动过心思。这一点,他们父子如出一辙。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尴尬笼罩在父子俩之间,虽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但他们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对一个家庭的两个女人,同样欣赏着、爱慕着,就如同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鲜血一样,直至生命枯竭。如今父亲思念的弦儿已经完全彻底的崩断了。他又该如何正视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的阿黄呢?他拧眉沉思着。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还没等他走到父亲的老院子里,黑暗中突然横着拦过来几个穿警服的人,一见他就问:
“你叫赵震东吧?”
“没错,你们是?”
“你涉嫌寻衅滋事罪、故意殴打他人罪、故意损坏他人财物罪、挑唆妇女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罪……现根据刑法的有关规定,我们依法对你进行刑事拘留,请跟我们走一趟。”这些人来得突然,根本不容赵震东辩解,几个人一拥而上迅速将他推上了车……
车里和外面一样黑。汽车一路颠簸着,在猛拐过一个弯后嘎然而止,他还没来得及辨认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就被一把推进了一间黑暗潮湿的屋子里。
随着身后“咣”的一声巨响,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夹杂着大便的臭味儿和小便的骚味儿、还有潮湿的空气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霉腐味儿。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使他一阵阵恶心,感觉咽喉下老有东西要往上涌,他本能地捂着口鼻向后退去。
赵震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还会有这么一出插曲。也从没有想到他这个本该受人尊敬的退伍军人、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在老山前线荣立过个人一等功的英雄,会受到这样非礼的待遇。
起初,赵震东一直以为是白天的事,他被人诬告。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呢?为什么在不做任何审讯和笔录的情况下就直接把他关到这里呢?他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黑暗中猛地飞起一脚,朝着他的肋骨“嘭”地一声踢来,这一脚动作快得惊人,让他始料不及。要是换了没有经历过摔打的小青年,这一脚非折两根肋骨不可。
赵震东虽然快40岁的人了,但身体一直挺壮实,只是摇晃了一下,这才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四周都布满了狼一样阴森森的眼睛,而且每一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看来抓他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阴谋,而这场阴谋一定与赵小豹有关。
赵震东紧张地调动着所有的感官熟悉着这里的环境,屋子好像不太大,大约二十平米左右,从房间里弥漫的这股恶臭的气息中,赵震东感觉到这不像是派出所的置留室,但这又是什么地方呢?此刻他的身旁至少有七八个壮汉,如果他猜得没错,这次行动一定是赵小豹安排的,那眼前这些人就是专为对付他而来。这其中一定有黑社会分子、惯犯、嗜血狂徒。果然,黑暗中有三条狼逼近了。他们一个个都像闷葫芦似的,决不多说一句废话,走到近前伸手便打。赵震东在一个拳头临近面门的时候闪电般伸手接拳,然后顺势往怀里一带,同时一个膝顶正中对方要害,使得那人立刻滚在地上痛成一团。这时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已经挥拳冲了上来,赵震东躲避不及,情急之中就势一蹲,脚下一个旋风腿,就见其中一个失去了重心,身体立马朝着他砸下来,他双手一举抓住了那人腰部,猛地向另一个掼去。就听一声“哎呀”过后,两人应声倒地。
“四哥,这个王八蛋看起来还挺横!”黑暗中就听一个人说。
“嗯,你们闪过一旁。”说这话的人端坐在地上的草铺上。就见众人纷纷向一边闪过,看来主角该登场了,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赵震东正猜测着,对方发话了:来人犯了什么事?”
赵震东循着冷冷的发问声答道:没犯什么事,只不过路见不平打了一只拦路狗,没想到反而被狗咬了。”
“嗯?”端坐在草铺上的人一跃而起,双脚落在他面前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声响。赵震东暗暗吃了一惊,心说这个人有些功夫。但来人并没有伤他之意,只是说,哥们在江湖闯荡多年,从来不打无名之辈,是朋友你就报上姓名来。
赵震东说: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名赵震东是也!”
“哦,没听说过,不知哥们走的是哪条道?”
“爷爷走的是正道!”
“正道?”黑暗中,赵震东就感觉到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
14.黄鼠狼给鸡拜年
常四雷在监狱里只呆了12年零两个月。这一天他被减刑刚迈出庄严肃穆的黑色大铁门,还没来得及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还没有好好地享受一下大墙之外新鲜的阳光,就被一声呼唤给怔呆了。
“小四。”来人叫着他江湖上的名字,朝着他走了过来。“怎么?不认识哥哥了吗?”
“你是……磙子哥?”虽然他与世隔绝十来年,但是磙子除了身体有些发福外,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不像他一脸胡子拉碴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倒像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还能认得哥哥。”磙子走过来和他像亲兄弟一样拥抱的时候,他身上有一股法国香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常四雷很不适应,他皱了一下眉头说:磙子哥,你身上怎么一股女人的味道。”磙子一脸坏笑地答道:“哥哥刚从花尖上爬起来,有句话不是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噢,哥哥活得还是这么潇洒。”常四雷不免有几分羡慕。
“那是啊,自从那一年我从南方回来,听说你们出了事,我就想明白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好比半天云里踩钢丝整天里是提心吊胆,倒不如怎么自在怎么活,你看哥哥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哈哈……有女人就睡,有酒就醉。这才叫活着,明白吗?走,跟哥哥走!”
“去哪儿?对了,磙子哥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来?”
磙子听他这么问不禁正色道:兄弟,你说咱哥们的感情怎么样,这么多年了,要搁一般人早他妈的忘到脑瓜后去了,就是你,哥哥说什么也不能够忘记,为什么?因为想当年咱哥们都是没爹没妈没人要的野孩子,都是被人当个破烂给捡回来的。咱们可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呀,你说,哥哥能忘了你吗?你今天出狱是局子里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这不,我一得到消息立马赶了几百里的路就过来了……”
听磙子这么一说,常四雷感动得鼻子直发酸。
确实,磙子当年和他一样都是街头流浪的小叫花子,他们一同被老大捡了回去,一起训练成了职业小偷。后来他们这个团伙里有个哥们说,沿海地区经济比较发达,我们不如一同到南方去闯闯吧。但是老大不同意,说我们在这里已经占据了一块地盘,打下了一片天地,去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指不定能不能站得住脚呢。后来,磙子和另外两个哥们就一起悄悄地溜了。
事实证明,他们那一次走对了,几年后,他们在南方犯了事连夜潜逃回来投奔老大时,老大早被一颗子弹掀了脑壳,地下做鬼去了。不过磙子今天大老远地跑来接他,会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常四雷思谋着,肚里就打开了鼓,他可是刚刚获得自由啊,难道……
15.和警察是兄弟?
磙子穿一身银灰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衣,真丝印花领带,皮鞋锃明瓦亮都能照见人影子,相比之下常四雷简直是太寒碜了。
磙子领着他上车的时候,他有些犹豫,说磙子哥,我这个样子不会给你丢脸吧?磙子听后没容他多说,一把就将他推搡进了车里。
一辆豪华的小轿车在深蓝色的柏油路上疾驶,三个小时以后,磙子带着他来到了大河镇的一个酒楼。磙子在前引路,常四雷感觉到七拐八拐的像是在穿地道。好不容易进了一个房间,磙子说:兄弟你先歇会儿,我这就去安排酒席给你接风洗尘。”磙子说完带上门出去了。常四雷觉得还真是有些累,他把脑袋往枕头上一搁,不一会就睡着了。大约睡了一个多钟头,磙子推门进来说:小四,起来吃饭吧。”
常四雷在监狱里吃了12年的馒头稀饭,一下子被眼前丰盛的酒菜给怔住了。他的喉咙里不断咕噜咕噜咽着口水,只是面对着同桌上的两个陌生人他不好意思下筷。
磙子说:小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人是大河镇派出所的民警,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听是警察,常四雷食欲大减,他在监狱里就曾经发过誓,他这一生再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了。可是没成想前脚刚离开监狱大门,怎么一下子就又和警察坐到了一张桌子上?这令常四雷非常不自在,他不知道磙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在饭桌上叫上两个警察。
他正纳闷着,就看那两个警察忙站起来和他打招呼,说这就是当年江湖上名震一时的神偷小四呀,哈哈,幸会!幸会!两个人说着伸出了手,磙子一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别一提警察就不开心,实话告诉你吧,就连他们所长都是我的铁哥儿们,你在里面关了十来年,我看你都被关傻了,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多复杂,社会上没有点方方面面的关系能行吗?咳,总之,我以后慢慢开化你吧,你听哥哥的没错。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你说是不是?”
“对对,磙子说得对,弟兄们今天聚在一起也算有缘,来,喝酒!”
那天常四雷被磙子灌醉了,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