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章进门时发现朱厚骢仍然在握笔沉思,他眉头紧蹙,手里拿着诏书,在来回走动着,一支朱笔不时咬在口中,看得出来他心中疑虑未决,他那凝重的神态与他的年纪根本不相符。
朱厚骢见到二人,命他们免礼,焦急的说道:“他们都在内阁等着这份诏书,你们快快看,我应该怎么答复他们?”
李进章和严嵩飞快将诏书读完,上面不外乎用一些华丽的辞藻歌颂新皇帝的登基,天下百姓如逢雨露,万象更新,大明朝即将迎来繁荣昌盛的时代!这些都是套话,用在任何一个新皇帝身上都可以,杨廷和等人草拟这些诏书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朱厚骢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刻上印玺就可以了。
但朱厚骢这个新皇帝显然对这份诏书不满意,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匆忙将李进章和严嵩叫来,却让杨廷和等大臣等在内阁中了。
李进章感到纳闷,朱厚骢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看看严嵩,同样满脸疑惑,果然他也不明白朱厚骢内心的想法。李进章揣摩朱厚骢的心理,他应该不会拘泥于文字上,杨庭和等人都是靠文章吃饭的,他纵使有心挑剔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的。那么新皇帝即位之初最想干的是什么呢?回想起朱厚骢进京前那充满憧憬的眼光,跃跃欲试的神情,他顿时明白了,不管多么昏庸、无道的皇帝,在刚刚登上位子的时候,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免不了要做出一副振兴中华,还我河山的姿态来,况且,以朱厚骢的年纪和性格来说,血气方刚的他绝不会坐视大明江山就此衰败下去的。正德皇帝在位时,宠信奸佞小人,朝廷一片污浊,如今换了新皇帝,他心中想的该是如何重振朝纲吧?
“皇上是否觉得诏书太简单了,根本不是您心中所想的。”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朱厚骢两眼一亮,急切的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写?”
李进章一想严嵩的文采可比自己强多了,自己那点古文水平岂能班门弄斧啊?于是说道:“皇上,您现在是一国之主了,您说什么,大臣们也不敢公然反对的,因此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想的来写,严大人文采斐然,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差使的。”
严嵩是个聪明伶俐,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见此情形,自然马上明白了朱厚骢和李进章的心思,立刻接口说道:“皇上尽管吩咐,臣等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为皇上效劳。”
“好,好,不枉我平时那么看重你们。”朱厚骢满意的点点头,微微露出笑容,接着又严肃的说道,“那好,想必你们在进京途中也看到了有无数的饥民连肚子也填不饱,居无定所,再有北方有鞑虏虎视耽耽,南方还有倭寇伺机进犯,各地的王爷、郡王心思莫测,宫中还有宦官搅乱人心,天下并不太平,这些都是急需要整顿的,而那些大臣们只知道歌功颂德,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简直不象话!严嵩,你就将这些意思写上去,其他想到了再补充。”
李进章知道朱厚骢心里想的远非他嘴上说的那些,有些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比如京城的皇亲国戚们本就与兴王府没什么往来,此时朱厚骢做了皇帝,他们自然不会心悦诚服,另外,飞扬跋扈的领兵统帅们也不会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各打算盘的文武百官有几个会听新皇帝的话?还有势力庞大的锦衣卫,皇太后身边的亲信们,都不是容易应付的。这些担忧,朱厚骢只能闷在肚子里,一个人承受了。
严嵩果然文如泉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就重新拟好了一份诏书,呈给朱厚骢后,他和李进章等待着朱厚骢的反应。
“好!就该这样写!”朱厚骢欣喜的叫道。
作为一个新皇帝,自然想扫除弊端,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只要天下的百姓能过上安康、稳定、富裕的生活,民心就会归向与他,他就能获得支持,他的皇位才会稳固。不管朱厚骢以后会怎么做,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朱厚骢叫来一个传旨太监,命他将重新写好的诏书送到内阁去,传旨太监接了诏书正要走,朱厚骢忽然想到了什么,将他叫住,拿笔将大臣们拟定的年号“绍治”划掉,沉思片刻,写了一个新的年号“嘉靖”,意思即是以美德教化人民,让人民过上富足、平安和谐的生活。
李进章“哦”了一声,原来嘉靖的年号竟是这样得来的!
“还是你们两个把诏书带到内阁去吧,他们恐有异议。”朱厚骢终于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进章二人走到内阁的门口时,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看样子他们已等的不耐烦了,眼看天色已晚,如果皇上还把批过的诏书发下来,那明天的登基大殿就无法进行了,他们也无法推卸责任,到时丢官罢职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无不着急。
李进章二人进去的时候,几双眼睛都盯在了他们身上。李进章高举诏书大声说道:“皇上已披阅,请杨大人接过。”
杨廷和接过诏书,展开翻阅,慢慢的,他的脸色变了,猛的将诏书合上,道:“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们看看,这成什么话!”他的声音都发抖了。
其余两个大臣大学士蒋冕和礼部尚书毛澄将信将疑的接过诏书仔细看了起来,二人也激动的喊道:“这怎么行呢?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李进章道:“两位大人,你们竟然敢这样非议皇上?”
蒋冕二人立刻意识到话中有大不敬的意思,只因一时激动却被人抓住了把柄,忙说道:“我们不敢,你有所误会了。”
杨廷和身为首辅,自然不会被李进章一句话吓倒,他气呼呼的说道:“皇上简直在儿戏,诏书从来没有这样写的!我们费了不少心思写好的诏书,皇上只要批一下即可,怎么会生出这些枝节来?”他的眼光在李进章和严嵩身上扫视着,很明显在怀疑二人怂恿了朱厚骢。
严嵩道:“大人请息怒,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况且重拟的诏书说得很不错,这不是天下黎民苍生所期盼的吗?”
“话虽如此,但是诏书不是这么写的,以前从未有过!”杨廷和非常固执。
“那怎么办?如果拿回去再重新写,皇上肯定不会批的,如果没有诏书,那明天的登基大典难道就不要举行了吗?”李进章陈述了事情的厉害所在。
殿上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终于,蒋冕打破了僵局:“杨大人,诸位大人,我想皇上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他对这些礼节、程序可能还有所模糊,时间紧迫,再重新操拟批红肯定来不及,依我的意见,不妨就按皇上的意思去办,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诏书,但是先例总是人创出来的嘛!再说,皇上的意思我们也不能违背啊。”
蒋冕的话十分圆滑,谁都不得罪,杨廷和恼怒的盯了他一眼,但他盘算了一下,似乎也只能如此,因此狠狠的说道:“好,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以后出了事情不要怪我头上!”
杨庭和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内阁,蒋冕二人呆下去也无趣,紧跟着也走了。李进章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启盼的就是明天的登基大典能够顺利的进行了。
四月二十二日,在文武百官的跪拜下,朱厚骢稳稳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成为了大明帝国的第十二位皇帝。满朝文武欢呼雷动,对于朱厚骢来说,从今天开始,他正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未来将是什么样的,令人憧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