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丞相府格外的寂静,并未因伍灵儿的小院人满为患而增添热闹之气,反而是布着阴沉,或许是府内出现死尸所致,大门亦是紧关着,今日谢绝访客。
宇文戬身为太子,自是坐在上首侧,面无表情的听着,至始自终未曾发过一言。伍丞相次之,脸色也是凝重的很,心中自是有了答案,只是要这案子如何了结,却需要费一番心思,伍丹儿必保,伍灵儿亦不能出事,否则相府颜面何存。
伍丹儿立在伍丞相身旁,视线始终阴冷的落在伍灵儿身上,今日她们二人正是开战,唯有一人能赢。
而另一侧,府尹大人居坐主位,神态严谨,对于每个前来回话的证人,皆是再三盘问,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的案件是他为官以来最难处理的一宗。
倒是李卿,悠哉的坐在那里,不时喝茶还做出声响来,仿若对面前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眼观鼻,鼻观心,伍灵儿的态度也着实让人费解,那笔直的站姿,和不曾有过动作的肢体,好似睡着一般。
“丞相大人,请过目。”府尹大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命人呈上了证物,正是伍丹儿的绣帕,与她此刻所用的虽不是同一颜色,却是一个款式,尤其是绣帕一角所绣的丹字,更是昭显了主人的身份。
只是瞥了一眼,伍天都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吓得府尹连忙抬袖拭汗,同是在朝为官,如何不知伍天都偏宠嫡长女一事,这个案子的证据却都指向伍丹儿,着实难以查办。
“太子殿下如何看待此案?”伍天都并不回答府尹,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宇文戬。
闻言,伍丹儿含泪的眸子落在宇文戬身上,他的一句话或许可以定她的生死。
而一直不上心的伍灵儿,视线也朝宇文戬落了过去,见宇文戬正抬眸望向她,回以淡淡的浅笑,其中的意味深长,唯有自己心中有数了。
手臂忽地一痛,伍灵儿皱起眉头来,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躲开了李卿的魔爪,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竟不许她看别的男人一眼,但此时的伍灵儿心思都放在宇文戬身上,就是要逼他做出个选择来。
“丹儿深居简出,是京城名媛之楷模,定不会做出如此辱没声名之事。”宇文戬理智的回答,真相却了然于胸,但相府的势力不能摒弃,故而对府尹说道:“此事定是另有内情,本太子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查明真相,待本太子剿灭前朝乱党,府尹亲自来回话。”
“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府尹连忙恭声回话,心中却还是不敢确定宇文戬的意思,便又问道:“此案疑点重重,下官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查出真凶,还二位小姐清白,不知……”
“府尹一职,负责京城安危,若是大人不能胜任,本太子定会如实禀明父皇,另择良臣。”宇文戬冷漠的说着,摆出了太子的威仪,这话说的极重。
“下官定不辱皇恩浩荡。”府尹哪里还敢坐着,忙站起身来拱手回话,随即命人将相关人证和物证带回顺天府,自己也是躬身退下。
此案该如何了结,自是要等宇文戬凯旋而归,这点府尹还是听明白了。
秀眉紧皱,伍灵儿瞪向正凝望着她的宇文戬,却是对李卿说道:“李郎,既然与我无关,咱们走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对在场之人视而不见。
只是,这小院乃是伍灵儿的香闺所在,她若离去,他人又如何能安坐。
“丞相,这件事本太子暂行压下,还望伍丞相能够管教好自己的女儿,莫要让本太子保不得。”宇文戬哼声,一甩衣袖,从伍丹儿面前走过,却是不看她一眼。
空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如此紧要时刻惹出这等祸事,宇文戬如何能不怒?
一旦处理不当,伍天都的丞相之位也将不保,而宇文戬亦会受到牵连。
“灵儿很在乎宇文戬吗?”李卿的笑容不见,那份闲适之态被一抹怒气所取代。
“李卿,你恨过一个人吗?”伍灵儿忽然驻足,转身望进李卿的眸子,那般的认真,可眸底除了清冷,却再无其他。“我恨,恨不得抽了他们的筋,剃了他们的骨,仍觉不够!这样的我,令人厌恶吗?”
“灵儿……”
“回去吧,明日我会混进你的队伍之中。有些事,你不必知晓,亦不需明了。”伍灵儿话落,便转身朝卧房而去,将李卿留下,没了往日那般欢乐,可背脊却是挺直,双手交握于小腹前,走起路来是那般的高雅,贵不可侵。
星光星疏,伍灵儿躺在屋顶上,遥望着那不可触摸的夜空,手中的酒壶不知是空了第几个,被她随意的抛下,在院落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而消失了一整天的小鬼,却是坐在对面的屋脊上,双手托着腮,就这样隔着一个院子望着伍灵儿,感受着她的不开心,不知叹息了多少声。
“灵儿姐姐,五行山之行,或许你能记起些什么,那将会使你武阶飞跃。可是,你所历经的劫难不够,如何能再入魔道啊。”小鬼低声自喃着,身影一闪,又一次消失无踪。
虽是有意接近伍灵儿,可命运有着它的安排,小鬼亦不能去阻止宿命的进程。
“伍丹儿,你终于心痛了吧。”缓缓的坐起身子,伍灵儿清丽的容颜上浮现了一抹笑意,有着三分的开心,却也带着三分的感伤,还夹杂着许多的不明情绪。
眺望着正在院落中疯狂舞剑,却舞的毫无章法的伍丹儿,伍灵儿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今日藏尸案暂被押后,伍丹儿虽没有入了牢狱,却是被伍天都下了禁足令,府中皆传闻伍天都首次对伍丹儿凶,竟罚跪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伍灵儿不由得呵笑,她每次受罚,都是按天计算的,这伍天都倒是真的很疼伍丹儿,只可惜伍天都却无法保得住伍丹儿。
玉指轻捻,一道浅黄的光芒弹射与几百丈远的屋脊上,只见一个布袋滚落,发出重重的撞击声,随即便是丹兰阁那边传来的丫头的惊叫之声,伍灵儿却是勾唇浅笑,身影缓缓飘下。
那布袋里装着的正是那夜伺候了宇文戬一晚,却死于非命的妓女,伍灵儿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带回相府的,忍着恶臭熏鼻,用烈酒除去了尸味,为的就是看伍丹儿那一瞬慌张之后的愤怒。
果然,伍丹儿没有让她失望,只是这样的敌手却也让伍灵儿觉得无趣。
皇宫内苑。
楚梦汐虽是穿着合体的宫装,美人如画,可那副笑意和坐姿,绝对是风雅的俊公子一个,手里摇晃的亦是她的甲骨折扇,而非女子所用的蒲扇。
无奈的摇首,孝皇后低叹一声,道:“在宫里憋闷坏了,出去走走也好。只是那五行山内虽是草药众多,却也危险重重。你若是想做什么,皆要三思而后行,小心谨慎才是。”
孝皇后嘱咐着,生怕楚梦汐有何闪失,这孩子是孟氏最后的血脉,唯一的希望了。
笑着坐到孝皇后身侧,楚梦汐翘着二郎腿,手中折扇一合,笑道:“请姨母放心,汐儿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到姨母面前,不会让姨母失望的。”
宠溺的笑着,孝皇后自知再多的嘱托皆是多余,唯有为楚梦汐祈祷着,希望她能够平安归来。
李府。
书房内,李卿一脸严肃的端坐,然而魔姬虽是戴着面具,却仍是一身的阴霾,那是自心底发出的,李卿感受的真切。
良久,李卿终于又一次开口,声音却是低沉的。
“姑姑,卿儿从未有求于你,亦未强求过姑姑。但这次,卿儿想知道原因。”李卿问着,声音里透着几分的执着。
“只要你相信姑姑,便不该如此问。”魔姬冷声,却仍不打算说明。
“就算是利用一个女子姑姑不觉得有何不妥,可卿儿有权力知道所谓何用!难不成姑姑想要卿儿一辈子都活在姑姑的羽翼之下吗?既是如此,姑姑何不自封为王,以公主身份复国,栽培卿儿何用之有!”李卿愤声,这一刻他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在说话,而非是清昱国太子。
自从魔姬决定收伍灵儿为弟子后,便一直对李卿隐瞒了一些事情,李卿探求不得,却知定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自己是玄阳天赋,伍灵儿的玄阴天赋,这其中必定有所关联,只是李卿还参不透其中玄机。
“混账,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魔姬声音更高,无论是将君臣之礼,还是辈分相论,李卿都该对她尊敬,动了怒气,魔姬无法接受。
今日的情况,皆是因伍灵儿所起,若非她确有用处,魔姬定不会留下伍灵儿,成为李卿大业的祸根。
姑侄俩皆是不肯退步,就这样面对面的相识,若非在意对方,皆有大打出手的冲动。
冷哼了一声,李卿侧身离去,却在推门之际对魔姬说道:“姑姑最好没有伤她之心,否则卿儿定不会原谅姑姑。”
话落,只余晚风吹过,哪里还有李卿的身影。
“我的好侄子,真是我的好侄子,果然继承了你父亲的优良传统啊!哈哈!”魔姬狂笑着,挥手扫碎了屋内一切可以砸落的物件,可怒气尚未平息,一口鲜血便喷洒出来。
黑煞及时出现,扶住昏厥前的魔姬,隐约听她道:“唯有她,可以助你快速进阶玄阳之气,能助你大圆满啊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