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关押在皇城司的当然不止李格非一人,还有当日那个混在人群中煽动百姓的歹徒,赵佶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要去面对,来到皇城司亲审了两人。
赵佶看着下面跪着的李格非,见他虽然狼狈,可是居然还是一脸的不屈,腰杆挺的笔直,心里极为不爽,大骂道:“李格非,你可知罪?”
李格非眼睛都不抬,答道:“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赵佶见他看都不看自己,觉得受了蔑视,吼道:“你的罪行朕已经全查的清清楚楚,今天朕来就是给你个自己坦白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要是再敢隐秘罪行,到时罪加一等,可不要怪朕。”看看李格非,见他还是低头跪在那儿,毫无反应,不知道到底吓没吓到他。
赵佶喝了口水,命人取来纸笔,说道:“好吧,你可以说了。”
李格非仍然是头也不抬,答道:“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赵佶一听,真的怒了:“你敢戏弄朕?朕让你交代的是到底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倾吐了天朝多少钱粮,听明白了吗?”
李格非声调都没变:“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赵佶一听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喊道:“来人啊,给我大刑伺候!”
在一旁陪着赵佶的刘公公凑到他身旁,小声道:“官家,李大人毕竟是朝廷重臣,轻易动刑,只怕传了出去,有损官家仁君的名声啊。”
赵佶心说:废话,我不想当仁君吗,国事如此,有何办法,狠下心道:“李格非,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你的所作所为说清楚,否则,就不要怪棍子没长眼睛了。”
李格非仍然是那一句:“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赵佶心说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一时怒火中烧,抓起差役手里的棍子,说道:“来人啊,把李贼的衣裤褪去,朕今天就要打到他说为止。”
刘公公忙拦住赵佶说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啊。”
赵佶一听,冷笑道:“莫非老刘你也收了李贼的好处,所以才这般护着他?”
刘公公跪地,拉着赵佶的腿哭道:“臣之忠心,天可怜见。臣不过残废之人,向来受百官蔑视,和李大人更是从未见过,有怎会收了他的好处。只是我朝惯例,除非谋反之罪和大不敬之罪,刑不上大夫,官家如今贸然对百官用刑,此例一开,天朝只怕永无宁日。官家,三思啊!”
赵佶心说我三思个屁,一脚把刘公公踢开,拿着棍子奔李格非而去。
李格非此时已经被摁倒在地,仍然是一言不发。
眼看赵佶的棍子就要落下,忽然一人冲了进来道:“报,来了两个李姓女子,其中一人称是李格非大人的女儿,要见李大人!”他急着报信,没看清屋内的形势,反应也算快,立刻跪地道:“参见官家。”
赵佶将棍子举在空中,听到李姑娘,全身一震,这棍子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他见李格非方才身子似乎也抖了一下,慢慢放下棍子,深呼吸几下,平静的说道:“李大人,朕并非无情之人,只要你将这事说清楚,朕就准你们父女相见。”
李格非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怎能不想念自己的女儿,沉默半天,说道:“臣有罪,请官家治罪。”
赵佶咣的一声把那棍子砸到了墙上,喝到:“把罪臣李格非押回去,那两个什么李姑娘也给朕统统轰走,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见李格非,就是朝廷的宰相来了,你们要是放了进去,朕也要了你们的脑袋。”扶起刘公公,转身离去。
赵佶知道方才自己有些失态,踢了刘公公,恐怕伤了他的心,好言安慰了他几句,没心思再亲审那个歹徒,命老刘审了。那人倒是直言不讳,承认自己就是要制造骚乱,后来看不能成事,本想引出皇帝,射死了他,可惜功败垂成。至于他还有何同党,躲在何处,用了大刑之后,也是一律不招。赵佶见这人倒是硬气,似乎问不出什么来,将刘公公叫出来吩咐道:“你将这人弄到一个容易逃跑的地方,找个机会让他逃出去,最好身上受点伤,选几个高手跟着他,若是发现了同党,再放走一两个受伤的,再跟下去,一直到跟不下去为止,明白了吗?”
刘公公点点头,办事去了。
赵佶今天本来说好要陪小昭下棋,只好郁闷的来到洗冤台,机械把一个个棋子放到棋盘上,脑子里想的却是李格非到底把这些粮食弄到哪去了,朝中的大臣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不肯交代是要保护同党吗,汴梁的常平仓十去其七,各地的又如何呢?
他心不在焉,身后本来正在练剑的赵柔和梁红玉两人偷偷走了过来也不知道。赵柔跑到哥哥身后,见他拿了一枚棋子正往棋盘上放去,突然大叫了一声,赵佶措不及防,手一抖,将整盘的棋子弄的乱七八糟。赵柔和梁红玉看这下这磨磨叽叽的棋局可以结束了,高兴的叫了起来。
赵佶懒得理她俩,对小昭说:“不要紧,我们重来。”
小昭一笑道:“公子今天的棋下的真是臭不可闻,莫非在担心李大人的事。”
赵佶问道:“小昭你也听说了?”
小昭收拾好了棋局,坐到赵佶身边道:“三绝才子赵十一在李府诗性大发,汴梁城早就传遍了,公子前些天为了百姓吃米,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现在还是这么辛苦。”抬起纤纤素手,给赵佶拔下了一根白头发。
赵柔听到,不以为然道:“这事又有什么难的,哥哥还是皇上哪,居然愁的头发都白了,真是丢人”,对赵佶做了个鬼脸道:“百姓没有米吃,可以吃羊肉啊。”对梁红玉道:“红玉姐姐,你说我的办法好不好?”
赵佶一听:白天不懂夜的黑,你要是当了皇帝,估计这大宋百姓也就不用吃饭了。
梁红玉道:“羊肉怕是不够啊,不过我看官家也是笨,把全城百姓的粮食都抢上来不就行了吗,偏要用钱卖,多麻烦,若是我粱将军出马,谁敢不交粮食,就把他扔到空地上饿上几天,看他还敢不敢。”
赵佶见两女一唱一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说她俩什么好。赵柔见哥哥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计谋不错,抓住赵佶的手臂道:“哥哥棋也下完了,快给柔儿讲个公主的故事。”
赵佶被她摇得右手都快掉了,求饶道:“哥哥哪会将什么公主的故事啊。”
赵柔道:“骗人,红玉姐姐都告诉我了,哥哥晚上偷偷讲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无害的笑道:“哥哥现在不讲,难道是要我晚上去听吗?”
赵佶恶寒道:“不用了,哥哥现在就有个好故事。”清清喉咙,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很大的国家,这个国家有个漂亮的公主,她整天被困在皇宫里,闷都闷死了,有一次突然有机会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就偷偷的跑了出去。结果遇到了一个英俊的少年收留了她,公主在那无拘无束,玩的很高兴,她来到理发店,把自己的长发剪了,让从前的各种烦恼都随着头发去了。剪了短发的公主更加漂亮,公主和少年都觉得不能再没有对方,就在两人要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国家的卫士找到了公主,原来老国王去世了,庞大的国家需要新的国王,最后公主离开了少年,回到了祖国,开始治理自己的国家。”
小昭问道:“后来呢?”
赵佶说道:“没了。”
三女咦的一声,显然到故事到此为止,非常不满。赵佶心说这就没了,顶多是烂尾,又没太监啊,至于这么鄙视吗。
赵柔不解道:“那个国家好奇怪啊,公主也能当国王,不过她为什么不把那少年带回国呢?”
梁红玉道:“是啊,而且剪成短发真的很好看吗?”自己拿了镜子照了照,将后面的头发盘了起来,觉得好像是挺特别的。
小昭却痴痴的问道:“公子,后来两人难道再也没相见吗?”
赵佶见三女也扯越远,眼睛一酸道:“这故事讲的其实是个人的情仇和整个国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为了整个国家,君主也是要做出牺牲的。”
他发了一番感慨,再看三女,赵柔和梁红玉忙着讨论短发到底是不是好看,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小昭猜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附在他怀里道:“公子总有办法的。”
赵佶一叹,心说:这次,我是真没办法了。
就在赵佶长吁短叹的时候,郑居中突然走了进来,见赵佶正有美人在怀,不动声色,跪地道:“臣参见陛下。”
赵佶奇怪他怎么这时候来打扰自己,问道:“爱卿何事?”
郑居中站起身来,答道:“李格非李大人之女在洗冤台喊冤,称其父无罪被抓,要求三堂会审。而且她还说,”看了赵佶一眼,继续说道“她还说李大人在牢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打死了,要求马上见李大人,以正视听。”
赵佶一听,这是谁出的主意,分明是在威胁朕吗,好,你要见,朕就让你见。吩咐道:“带李姑娘到丙字号房间见李格非,不过只能她一人进去。”
这丙子号房间其实是赵佶特意准备的,专门用于探查一些做贼心虚的歹徒。在房间内弄了个扩音器和偷窥用的门镜,这门镜当然不是安在门上的,乃是安在房顶的一根大梁后面,绝难发现。歹徒和家人见面时见屋内空无一人,往往会吩咐家人毁掉一些证据,到时顺藤摸瓜,很多案子就解了。不过赵佶也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用到李清照身上。他趴在门镜上,向下望去,耳边还传来存物理扩音器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样了。”李清照哭着道。
李格非抱着女儿,也是老泪纵横,安慰道:“爹没事,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李清照当然要问个明白:“爹爹,官家究竟为什么把要关你啊,爹爹每日操劳,女儿虽然不孝,可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得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难道前些天汴梁缺米真是爹爹的错?”
李格非听到女儿都怀疑自己,心中更是酸楚,咬咬牙道:“你不要多问了,回去听吴伯和你师师姐姐的话,不要到处乱跑了。”
李清照道:“爹爹若不说清楚,吴伯可要杀进来救爹爹出去了。”
李格非骂道:“胡闹,他真要让爹爹受万人唾骂吗,一定不能让他胡来。”想了想,见这房间一目了然,空空荡荡,绝对不能有人,用手蘸湿了在桌子上写下了几个字,口中却说道:“你回去好好劝劝他,把这件事办好了,爹爹就放心了。”
李清照心领神会,就要回家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务。
赵佶隔着大梁,只看到了两边的几个字是“烧掉家”和“账本”,再不迟疑,叫来刘公公,命他代人把李格非家中的一切书信,账本全收了来。
过了良久,刘公公总算代人回来了。赵佶见他们倒是干脆,几乎把所有纸张全弄来了,吩咐仔细寻找。手下找了半天,刘公公忽然奇道:“官家,这有张纸提到了官家。”
赵佶拿来一看,只见一张宣纸上写着:
遇官家于金水河,兴尽而归,做如梦令一首,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赵佶想到当日几次相见,两眼一闭,终于没让眼泪留下来,接着听到刘公公大喜的声音:“官家,找到了!”原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账目一样的东西,上面一行一行的记得很全。
赵佶背转过身去,道:“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