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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梦凡花,华光已然。

隐匿浮世醉兰芳,流月满堂相映寒,枉纵半生南山忆,独留孤女于梦兰。

逝者,已矣。

雨兰的父亲死了,他攀爬崖壁为采集兰花时,失足坠落了深谷。与此刻同时停止的,除了他的生命,还有他的执着,追求,还有他对女儿的爱。浮世间一切纷杂繁乱的诱惑,已在他无光的眼色中消散殆尽。往后孰成孰败,谁喜谁忧,亦不在与他有丝毫关联。只是,已然凋亡的肉体却依然要面对现实的悲凉。深山幽谷中,无人知晓他的离去,这便注定他死后不会有安然的乐土。灵魂早已离体而去,寻往来生的归宿,而肉体却难逃噩运,只得任由风雨腐化,鸟兽残食,最终与天地共色。

只叹,虚枉一生,甚是哀哉。

雨丝凌乱,风声苍凉,为一颗满怀惦念的心谱奏哀曲。

时间,依旧一往无前。记忆,在往事中驻足。那些会被永远怀念的幸福,在青山绿林之中,欢快的回荡着。数日前,元宵佳节。

晴朗的夜空,闪烁着无数星辰,璀璨着浩瀚苍穹的虚无缥缈,述说岁月的曾经,想象世人的未来。在黑暗的山林之中,一点格外起眼的烛光,在徐徐夜风中活泼的闪动着。烛光的怀抱里,雨兰和他的父亲相对而坐,桌上摆放了些酒菜。

“兰儿啊,今天是元宵节,来,多吃点菜。”雨兰父亲往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接着说:“兰儿啊,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爹对不起你,你不会怪爹吧?”

雨兰摇了摇头,继续吃着碗中的菜。

“今天是元宵节,是团圆的节日,可惜你娘不在。唉……”雨兰父亲叹了口气,然后昂头饮尽杯中的酒,继续倒满。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雨兰的父亲是个地道布衣百姓,没见过多少世面,也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如今已年过而立,依然一事无成。不仅使得妻子失望远走,也让女儿跟着自己吃苦受累。他内心愤慨,埋怨着自己的无能。

烛光,在刚升起的皎月下,显得微不足道。春前未褪尽的寒风夹杂着月儿的银辉,袭来一阵入骨的寒意。雨兰父亲瘦弱的身躯打了个寒颤。酒意兴起,他又一口饮尽满杯。随风拂动的,是他略显苍老的发絮。

愁绪正浓,醉意渐起。

“兰儿啊,爹给你讲个故事吧。”积压了满腹的惆怅,借着酒劲的鼓舞,雨兰父亲决定向女儿倾述。

“嗯,爹……”

“在很久以前,那时候爹还很小。在你爷爷那一辈人中口口相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在这世上存在一种很神奇的花朵,在它开花的时候,只要人们在它面前许下自己的愿望,就能够得到实现。只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花的模样,只知道它是一种兰儿。”雨兰父亲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他显得有些兴奋,接着说:“能实现愿望,啊!多么的诱人啊!”

又喝完一杯之后,雨兰父亲突然眉头紧锁,显出一脸无奈:“唉,可惜啊,可惜。你爹我种了这么多年的兰花,都没能种出一株雨兰出来。可惜了那些荒废的大好光阴哦。唉……”

“爹,如果你种出了雨兰,你会许什么愿望呢?”雨兰一只手托着下巴,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要是真能种出雨兰的话,爹当然会许愿让我女儿这辈子都过着富裕幸福的生活啦。”雨兰父亲抬头凝望着夜空,夜色斑斓,并且深邃,赋予凡人的内心无尽的遐想。他深深吸进一口寒气,原本的醉意被驱散了许多。他平静着自己的内心,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歉意:“兰儿啊,这些年里,爹只知道种兰花,疏忽了对你的关心和照顾,不仅气走了你娘,也害得你跟着我吃苦,爹很惭愧……”雨兰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继续说:“转眼,兰儿你都这么大了,爹不能再荒废日子了,不然爹会害了你一辈子。以后爹会去学门手艺,让兰儿过上好日子。在过几年啊,我的兰儿就该嫁人咯,呵呵,爹还要给你准备嫁妆嘞……”说完,他高兴的喝下整杯酒。

对父亲的话,雨兰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想的。在那些一知半解的言语中,她感受到了父亲对自己爱。应和着父亲的笑声,她也开心的笑了。

远方,延着山边透过朦胧的光,充斥着俗世的喧嚣。那里,拥有着无穷的诱惑力,使雨兰时刻都为之向往。

“兰儿啊,等爹攒点钱,咱就在镇上买块地,然后搬到镇上去住,你说好不好?”雨兰父亲知道女儿的心事,他也觉得那里会更适合女儿以后的成长。

“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爹你不会骗我吧?”雨兰既兴奋有怀疑的叫着。

“当然不会啦,爹怎么会骗我的兰儿呢。”

此时,在远方的天空中,升起了许多盏孔明灯,载着世人的美好寄托,飞向某个满是想像的世界。

“快,兰儿,快朝着天上那些灯许个愿望。”

“嗯,我希望爹能快点种出雨兰,这样我就能和爹一起过上好日子了……”

“呵呵,兰儿真乖……”

月儿和星辰隐没的夜空,黑暗浓重而深沉,伴着提早从冬眠之中苏醒过来的虫儿的鸣叫,等待着春天的晚风,哼出了幸福的乐章。

在雨兰的生命里,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出现父亲的身影了。在朝无父亲呼唤,暮无父亲的陪伴日子里,雨兰的生活依如往日,与羊儿们徘徊于山水之间。只是怀有期待,已无心戏耍。

暮色未落前,雨兰便会匆匆回家。失望的痛苦打击后,便开始了极力的凝望,在远方,她想象父亲的身影。只是,失望日复一日,绝望已悄然逼近,怨恨便如期而至。雨兰不懂,父亲为何还没不愿归来,是否已将她抛下,无情远去?

光阴如是,屋内的兰花因多日无人照看,已逐渐枯萎,寥无生气。

孤单中,彷徨中,痛苦中,雨兰的心已渐随凋落的兰花一起,开始枯竭。微风悄过,奈何,掘强的灵魂始终唤不回昨日的景致。言未尽,泪却已经干涸。只得放飞情绪,重新开始不属于过往的生活。

雨兰将与她朝夕相伴的羊儿们留在了山林之中。在家中米尽油绝之后,她将已然死去的兰花们,与她那些属于青山碧水的记忆一同尘封,只带走一颗空空荡荡毫无涟漪的心。

念已碎,何以言过往,情难寻,无心恋苍生。一席流年耳旁吟,清风随汝天涯行。

直此,雨兰开始了她流浪行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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