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这座城市下了一场秋雨,老话总说,一场秋雨一场凉,气候突然变脸,一下子从夏季跳跃到了冬季一般,早上出门的时候,晓冉还因为热穿着孕妇裙,可是短短两个小时的产检出来,一股子寒意侵袭了晓冉的全身,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得已她又重新走回了医院,在妇产科一处清净的走廊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母亲给她去取暖和点的外衣来。
最近一直吃什么吐什么,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加上要打保胎针一直卧床,体质难免下降,如果这个时候感冒,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晓冉一直认为,她可以承担单亲母亲的职责,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现在看来,她似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果没有自己母亲的帮衬,恐怕她很难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她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对现在,更是对未来。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社区医院原本产检的人应该很多的,但是今天差不多少了一半,大多数的人都是老公陪同来的,虽然这些男人有点傻傻的,被老婆使唤得跟狗一样四处乱窜,但大部分都是那种逆来顺受型的,不知道为什么,晓冉看着这场景觉得特别舒服。
“四维怎么样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一个男人略带愤怒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男人拿着A4纸打印的B超单子,横竖地看了一个遍,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旁边的女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直低着头,偶尔会对他提出的问题摇摇头。
男人见她这个样子,眉头都快挤成哈士奇了,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我问你话呢?你进去那么久,查了半天,就给我一张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你怎么回事!孩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见女的还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男人一把推开她,估计是想进去问问大夫,当然,B超室是不允许进的。
结果可能是用力过猛了,女的差点摔在地上,晓冉赶紧去搀扶了一把,她才勉强站住没有摔倒,要知道孕妇摔坐在地上对胎儿的致命性远远大于前倾。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就好了,带你来是干嘛的!”晓冉实在忍不住了,尽管她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见义勇为。
周围的人产检的人开始围了过来,男人看打扮西装革履的,不太像一般的白领,大抵上也得是个白领的头,看着大家指指点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说我们夫妻的事情,管你什么事?”
“我也没想多管闲事,这是你太过分了,她给你生儿育女就怪难受了,你还大声呵斥她,还推她,如果她摔出了问题,你后悔都来不及!”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男人不想丢脸,一把把女人拉了过来:“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没有老公陪,脑子秀逗了,想把别人也拆散了才高兴!”
晓冉不再说话,只觉得好心没好报,她不过是想提醒一下。
“好了好了,我去问就好了,人家也是好意!”女人唯唯诺诺地劝男人大事化小。
男人却甩开了她的手:“你真没用,浪费我的时间,你知不知道一个合同得多少钱,我没空跟你废话,你就说是男的还是女的吧!”
“医生……不让问!”女的的头埋得更深了。
许是这幅表情,男人的火蹭地起来了,指着她的手哆哆嗦嗦的:“你!我他妈要不是看你怀着孩子,真想抽你,不是让你给钱吗?钱呢!啊?”
女人哆哆嗦嗦地从孕妇装里掏出钱可能是太害怕了,撒了一地,她赶紧蹲下去捡,男人拉起她,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废物!”
晓冉实在沉默不下去了,把女人拉了过来,踩了地上的钱几脚:“你有钱了不起啊,女人是人又不是奴隶!”
看他这德行,晓冉断定这丫是土豪,暴发户!
“你丫是不是欠抽?!打刚才就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要不是你,我能气得打她吗?她是我老婆,你他妈算哪儿根葱!”说着,男人就抓住了晓冉的一只手,他的另一只也抬了起来,看这意思,一巴掌下去轻不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男人居然犹豫了,不过他的表情跟犹豫这个词不是很匹配,有点狰狞,晓冉侧身才发现,他的不是犹豫,而是那只手被人擒住了,擒住他的人,她也认识。
“老公!”这久违了的称呼,晓冉叫起来一点都不生涩,就像她在梦中叫了千百次一样。
男人的手似乎被捏疼了,表情龇牙咧嘴的,不过还是一副不认输的样子,猛然回头,原本想给曲磊一拳,没曾想四目相对的时候,男的立刻软了下来,嘴角有些抽搐:“曲……曲经理……”
曲磊放开了他的手,走到晓冉的面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肩上,稍稍用力拢了拢:“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学会保护自己,你就这么一会儿不在,你就惹祸了,你现在是妈妈了。”
“哎哟,原来是经理夫人啊,你看看你看看,我这……”男人的态度简直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又嬉皮笑脸的冲着晓冉连连道歉。
周围的人觉得没有什么热闹看了,也都四散开来。
“你不用向我道歉,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应该像你老婆道歉,她是你的亲人,怀着你的骨肉。”晓冉原本略带煽情的话,让男人的脸一下子煞白煞白的。
他掏出手绢慌乱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把地上的钱一张张的捡起,又灰溜溜地拉着那个女人走了,女人也挺懵懂地回头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跟逃似的离开了。
晓冉诧异地望了望他们的身影,好奇心泛滥,随口问了一句:“老公,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曲磊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揽着他,慢慢往外走,“他是我的一个下属,刚刚那个不是他老婆。”
晓冉一滞,又回头望了一眼,难怪……
曲磊怕她误会什么,又补充道:“她老婆不能生育,就跟她离婚了,还硬塞给他一个女人,最后他接受不了,还是做了试管婴儿。”放在晓冉肩头的手收紧了一些:“有时候任何事情,不是离婚能解决的,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对他老婆像绵羊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有时候爱情挺脆弱的,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的介入就让一个家庭溃不成军了,但有时候爱情也挺坚强了,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可以为了他爱的人一辈子不结婚,就是为了守着那一份希望,这就是爱情,从来不用说明。”
晓冉望了曲磊一眼,他确实跟曾经的他不一样了,那张帅气刚毅的脸显得更加成熟,曾经和她一样懵懂的双眼变得深邃,但他的瞳孔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她别过头,不敢再看,她怕再看,她会扑到他怀里,告诉他老公我想你,甚至她很可能说,老公我们不要离婚了。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下,是婆婆没有看见她跟陶宝的妈妈在一起,昨天就在她送陶宝妈妈走的时候,婆婆拎着东西撞个正着,这一次恐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