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山顶云台,绕道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座法阵映入眼帘。法阵呈圆形,按易经乾卦和坤卦排布。
那领头的老者站在传送阵前沉声说道:“此去将再无回头路,有想要退出的吗?”其实她知道走到了这一步她们的心志早已无法动摇,但宗门古训不可破。
看众人沉默无语,她微微后退一步道:“此去有三关,这第一关我可以破例,然这后面两关无人可以违例。言尽于此只有一事相求,我有一个孙女将拜入血杀峰第三师姐座下为其持剑侍女,还请诸位照料一二。”她不知道这些人有几人可以拜入天女宫,不知道这些人拜入天女宫后是否会回报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无用功,可她不放弃这渺茫的机会也要为自己的孙女争取最大的助力。
她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可自己的孙女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在所不惜,即使踏上那修界闻风丧胆的奇离花海也在所不惜。
公孙九娘还在迟疑她为什么不让自己等人尽快前往天女宫,此时听到这些话,她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而其余人或是在计较得失,或是在不屑一顾,或是在心里盘算毁约之事,各有各的心思。
看众人都点头同意她的交易,是的这只是一场交易。于是她双手向前伸出,只见七个不起眼的锦囊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公孙九娘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乾坤袋也称储物袋。
那老者又道:“这乾坤袋中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这也是你们第一关所必须的,且碍于宗门限制,这乾坤袋中的食物和水也是限量的,所以你们需要在考核之前凭借自己的本事将这乾坤袋储满。”
“既然是宗门限制,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这乾坤袋和这里面的东西是宗门提供的,与你无关。”众人中一个身穿红色长袍,面色清秀的女子突然出声道。
“宗门只是默许,而这乾坤袋和这袋中的物品也与宗门无关,这关是人情关,是生存关,是综合考量人的求生能力和交际能力,而我们这些人便是你们的第一份人情,也是最重要的人情,因为只有得到了这乾坤袋你们才可以得到更多。”老者直言不讳,因为她知道等到她们进入了宗门这些事情自然会得到解答,自己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恶了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些时候诚实和直言可以得到更多,这是她用两百年得到的经验教训。
果然听到这里她们起码看起来是打消了疑惑,眼睛注视着老者手中的乾坤袋。而老者也没有做什么不智的事,她直接将乾坤袋交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仙家之物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的考验磨砺的心境在乾坤袋到手时,再不复那般平静。
可是这里面还是有异类,比如那邋遢少女只是将其随意别在腰间对里面的东西不屑一顾。比如公孙九娘只是用手触摸其上的花纹,将体内修为注入其中大致看了下其内空间大小。比如说青娥呆头呆脑拿着乾坤袋不知所措。
“这乾坤袋你们到了宗门自会知晓如何使用,我就不多言了,时间已经到了,诸位有缘再会,或许吧。”老者声音渐低,最后已经细弱蚊蝇之声。
众人在老者的指教下,依次站到了传送阵内。总共七枚中品灵石,被老者安放在指定的位置上,道道象征着空间无垠的白光从阵法四周向中心汇聚。
一道白光闪过,传送阵如粉尘般散尽,灵石粉碎变成了尘埃,传送阵支离破碎再无修复的可能。
她也该走了,自己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只是为了自己的孙女一线生机而已,可那线生机她能把握住吗?她不会知道了,因为奇离花海或许将会多一个惑道者,也将多一个执念深种的牵挂生灵。
生死两茫茫,我已魂入幽冥,魄入地府,你在哪儿?
回来吧,回来吧,我的根已经长出,我的花已经开了,你在哪?
道在何方?站在奇离花海前,站在离树屏障之后,老者在问自己,想自己杨娇七岁被师尊引入山门,百年筑基,百年结丹,什么样的风云没有见过,身为长老什么样的权势没有见过。可最后三劫来临不过一抔黄土而已。
自己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还有个孙女让人操心,唉,她娘亲的因如今却结果在她的身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自己的孙女心地是那么善良,她不应该受这些苦,可她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那么就让自己来承担吧。
她踏入了奇离花海,任由那从地底冒出的盘根错节的藤蔓将自己裹住,任由那无数复合的嘈杂声音在耳畔回响。“回来吧,回来吧,我的根已经长出,我的花已经开了,你在哪?”
花的颜色变了,刹那间犹如血海,鲜红色的血迹在花间浮现,无数迷茫的身影在她的身畔游荡,那声音更加嘈杂了,更加响彻了。
可她始终无动于衷,似乎经历这一切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她似乎看不见那插入体内的藤蔓花根,看不见她身上根根稚嫩的花根在风中微微起伏,看不见一朵娇嫩的小花从她的身上长出,血肉淋漓。那痛苦不比十八层地狱弱下半点,可她忍住了,一切都是为了她。
突然她那空白的双目中一道明亮不可忽视的光芒闪现,她看见了,在花中,在所有血红色的花海中,有一朵花无色而随风摇摆。
她用尽了全身的修为,破碎丹田,破碎识海,只是得到了一股临时的爆发力,她靠近了,就在她的手将要握住那传说中的离奇花时,一道莫名的声音盖过了复合之声。
“离,众生为贼,奇,众生为灵。可我是谁?你又是谁。那窥视这方天地的又是谁?不如散去,你注定是灵而非贼。”
声音散去,原地再无老者存在的痕迹,只有一朵血色的小花在原地摇摆,摇啊摇,摇出一道思念和惑道。
与此同时天女宫血杀峰上,一处密室内,数百枚灵牌密密麻麻摆放在正中央,但其中一枚灵牌此刻却有道道裂痕交错,那是濒死的征兆。
可她明明已经死去,但那灵牌始终没有破碎崩裂散开。在密室内盘腿而坐的一个白发修士睁开了双眼,泪水在徘徊。一声叹息,她出了密室直接向血雨的洞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