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核心论点：智能系统可以为我们和机器的互动过程中增添快乐和价值。
走向自然、共生的关系
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人脑和计算机可以紧密地结合起来，这种结合可以进行人脑所不曾有的思考。
——J.C.R.Licklider，《人机共生系统》（Man-Computer Symbiosis）1960.在20世纪50年代，心理学家J.C.R.Licklider试图确定人与机器如何才能优美自如而又和谐地互动，他称此为“共生关系”，其结果是，这种伙伴关系必将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
人和科技之间的优美的共生关系到底是什么意思？其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有更加自然形式的互动，这种互动可以毫不费力地在潜意识下发生，而两者的交流也非常自然，丝毫不费力气，其结果是人和机器绝妙地结合起来，共同执行一项任务。
“自然互动”的例子有很多很多。这里我们举四个例子来说明不同类型的关系：人和传统工具的关系、马和骑手的关系、驾驶员和汽车的关系，以及人和自动系统的关系，我们例子中的自动系统是一种可以推荐图书、音乐、电影的“推荐”系统。
技艺高超的工匠用工具加工材料，就像音乐家使用其乐器一样。无论是画师、雕塑家，还是木匠、音乐家，他们的工具或者乐器就好像是其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这些人的行为并不像在使用工具，而像在直接地、熟练地操作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画布上的颜料、雕刻材料、木材、音乐曲调。对材料的感觉给了他们反馈：这里很顺畅平滑，那里有些粗糙不平。这种互动虽然复杂，但是也令人感到愉快。这种共生关系仅仅存在于技艺高超的工匠中，并且是在使用顺手的工具的时候。这个时候，这种互动是积极的、正面的。
我们再来看看马背上的熟练骑手。此骑手可以“读得懂”马，同样，马也可以“读得懂”这位骑手。每次交流都在告诉对方前方的情况。马通过身体语言、步态、就绪姿态，以及它们的一般行为来和骑手交流，比如机警、惊慌、急躁、热切、活泼、顽皮等。
反过来，骑手通过他的身体语言、坐姿，以及膝盖、腿、脚跟产生的压力，还有手和缰绳的信号来和马交流。骑手也可以将他的舒适、掌控度、不舒适或者不自在等告诉给马。这是第二个积极的、正面的例子。这个例子很有意思，因为它包含了两个有感情的系统：马和骑手，两者都是智能的，都可以解释周围事物，并把解释结果传递给对方。
第三个例子与马和骑手的例子类似，不同的是，这里是一个有感情的系统和一个复杂的、没有感情的机器的互动。当处于最佳状态时，汽车的感觉、道路、驾驶员的动作也构成了一个优美的互动。
有一天下午，我和我儿子在赛车场租了一辆德国跑车，他驾驶，我坐在副座上，跑车在赛道上高速行驶。前方有一个急转弯，我注意到我儿子轻点刹车，车子负荷前移，随即转动方向盘，车的前端跟着转向，而减轻了负荷的车后端则开始侧滑，此刻，汽车进入了一种故意的、受控的侧滑状态，就是所谓的“过度转向”（oversteer）状态。当后端开始摆动时，他扶正方向盘并加速，车子负荷向后移到后轮上，此时，我们又可以平稳地直线加速，同时感受着这种完全控制的快感。我们三者都很享受这种体验：我、我儿子、跑车。
第四个例子，也就是推荐系统，和上面的三个有所不同，因为它较慢、没有那么优美、有较高的智力。
然而，这仍然是一个人与复杂系统互动的正面例子，主要是因为它给出建议时，不会给人施加控制力、不招人烦：对于它的建议，我们可以采用，也大可以忽视。这样的系统种类不少，但大体上差不多，通过分析以往你所做的选择和活动，在数据库中搜索类似的条目，或者通过调查和你有着类似兴趣喜好的其他人的选择和活动，来给出建议。只要它推荐的时候没有冒犯到人或者打扰到人的正常活动，并加入一些你自发的检视和参与，这种系统也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互联网上的书店，我们可以浏览简介、目录、索引，以及评论，对我们的购书决定是有帮助的。
有些网站还会解释它们推荐的原因，并允许人们调整喜好设置。
我曾在实验室中见过一些推荐系统，它们可以观察你的活动，这样当你阅读或者创作的时候，它们会找出一些和你显示器上的内容比较接近的文章推荐给你，供你阅读。这些系统运转良好，这其中有几个原因。第一，它们的确有所帮助，所推荐的内容通常都是相关的、有用的。第二，它们以一种无干扰的方式展现给你，一般来说在屏幕的旁边，不会干扰你的主要工作，一旦你需要这些推荐信息的时候，它们已经准备就绪了。不过，不是所有的推荐系统都是如此有效的，有些是有干扰的，有些则侵害了个人隐私。
上面这些例子说明，事情做好了，智能系统是可以为我们和机器的互动过程中增添快乐和价值的。
补充说明
如果是我在骑马，对我和马来说可能都不太愉快。马和骑手之间平稳、优美的互动需要相当高水平的技术，而我却不具备这些。我骑马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和马都知道这一点。类似地，当我看到不熟练的车手或者不自信的车手在车上费力挣扎时，我，作为行人，不会感到安全。共生是一个奇妙的概念，是一种合作的、互惠的关系。但在一些情况中，比如我上面提到的前三个例子，共生需要一定程度的努力、训练和技能。在其他的一些情况中，比如上面的第四个例子中，尽管不需要高水平的技术或者训练，但系统的设计者则必须小心仔细地处理，让社交互动适当有序。
在我把本章的初稿放在了我的网站上之后，我收到了一封研究小组的来信，这些研究者正在研究如何把马和骑手的隐喻运用到汽车和飞机的控制上。他们把这个隐喻叫做“H隐喻”，这里的H是horse（马）的首字母。当时，弗吉尼亚州Langley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管理局的科学家们和位于德国Braunschweig的德国太空中心的交通系统研究所的科学家们，他们正在一起合作，来研究如何修建这样的系统。于是，我去了Braunschweig，了解了更多的关于这个研究工作的事情（这项研究非常有趣，在第3章中我会详细介绍）。看起来骑手授权给马一定量的控制权：当缰绳放松时，马掌握着一定量的控制权；但当缰绳收紧时，骑手则掌握更多的控制权。熟练的骑手按照当时所处的环境，通过调整控制权的量，始终在同马进行着协商。现在，这些来自美国和德国的科学家准备把这种关系运用到人机交互中——不仅仅用在汽车上，还包括住宅和家电。
共生，在半个世纪前Licklider提出的这个概念，是两方面的结合，一方面是人，另一方面是机器，这种合并是平稳且富有成效的，作为结果，这种合作超越了任意单方面的能力。我们需要了解如何才能更好地实现这种互动，以及如何让这种互动更加自然，通常无须技能和训练。
受惊的马匹，受惊的机器
如果驾驶员和汽车间的互动可以像熟练骑手和马一样，这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我们试想一下，当离前方的车辆太近的时候，或者当行驶的速度过高、经过计算被认为很危险的时候，汽车会像马一样畏缩不前吗？或者会受惊吗？我们再试想一下，汽车对一些指令的反应既平稳又优美，而对另一些指令则反应迟钝犹豫不决，这又会怎么样呢？我们有没有可能发明出用车体的物理反应来向驾驶员传递安全状态的汽车呢？
我们再来看一下住宅。受到惊吓的住宅会怎样呢？我的吸尘器和烤箱有过调皮捣蛋的时候，我想让它们干这件事，它们非要干那件事。我的住宅会这样吗？今天，一些公司已经在准备把我们的住宅变成一个自动化的动物，它可以无时无刻留意地为我们着想，提供你所需所想的一切东西，甚至在我们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些所需所想的时候。很多公司现在都在急切地配置、布线并控制这些“智能住宅”——它们可以根据你情绪的变化来调整灯光，挑选并播放音乐，当你在各个房间中转悠的时候，它还可以跟随你的步伐切换电视屏幕。这些“聪明的”、“智能的”设备带来一个问题便是，我们如何才能与所有的这些智能的东西紧密相关呢？
如果我们要学习骑马，我们得练习，而且可能要参加培训班。如此看来，我们要使用智能住宅或者家电，是否也要不断地练习并参加培训班呢？
倘使我们能够设计出人机间自然的交互方式，将会怎样？我们是否可以从熟练骑手与马的交互中学习到一些东西呢？或许可以。我们需要把骑手与马之间的行为与状态，和驾驶员与车之间的行为与状态做一些适当的行为映射。汽车如何暗示出它的紧张情绪？马的某种姿态，比如受惊的姿态，在汽车上对应的同等姿态是什么样的呢？如果马用收紧脖子并后退的姿态来传递某种情绪，那么汽车对应的同等姿态是什么样的呢？想想看，你的汽车突然间后退，车头抬起车尾收低，或许车头开始左右摇摆，那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
实际上，现在有实验室正在研究马从骑手那里接收到的自然信号。在汽车公司里做此研究的科学家们正在对情感和注意力的测量展开试验，并且至少有一辆这样的模型汽车已经被销售出去，在现实世界中使用着，车子的方向盘杆上安装有电视摄像头，用来拍摄并记录驾驶者，并判断驾驶者的注意力是否集中。如果汽车判断马上就要撞车，但是驾驶者却在注视别的地方，汽车就会自动刹车。
类似地，科学家还在努力研发智能住宅，它可以对居住者进行监控，评估他们的状态和感情，调整室内温度、光线和背景音乐。我曾经走访过几个这样的实验室并看到了实验结果。其中有一个位于一所欧洲的大学内的研究机构，实验对象先玩一个令人紧张的视频游戏，之后被安排在一个特殊的实验房间，其中配备了舒适的座椅，美观亲和的家具，还有可以让人放松的特殊设计的灯光。我也试了试这个房间，感觉整个房间的氛围很安静悠闲。该研究的目的是要了解如何营造出适合一个人某种情绪的房间的氛围。这样，当房间感知到主人的紧张情绪后，它是否可以自动地让人放松下来？或者，当人需要振奋精神的时候，这样的房间也可以给人以兴奋、激动的情绪，比如用明亮的灯光、活泼的音乐，以及暖色调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