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耀星附属医院的等待室内枯坐了两个小时的杜比，当看到全息影投上显示出成风手术已结束的提示，他便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手术室外，出声问道：“我兄弟成风他……怎么样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苏喜儿那张永远看不出喜怒的脸。
苏喜儿看了杜比一眼，道：“他被转移到医学研究所去了，这里的人没办法。”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连全星球最好的医院都没办法治好他？他怎么了？不过是参加了一次很普通的测验不是吗？研究所？军院的研究所？他难道是怪物吗？怎么会被送去研究所？！”
杜比的眼睛有些发红，激动之下竟抓住了苏喜儿的肩膀，扣住她肩胛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你的情绪失控了。”苏喜儿并没有因为杜比的紧扣而责怪于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抖了一下肩膀，杜比的手便自动弹了开去。
杜比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只是一声不吭地死死盯住苏喜儿，他要从她这里知道更多的具体情况。
研究所，这三个字在一般学员眼中只是代表了全国最高科技，但是，杜比比一般人更了解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两人对视了一分钟之后，苏喜儿终于开口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还很……健康。但是，这里，”她指了指脑袋，“有问题。医院查不出来，所以只是带到研究所做普通的检查。”
说完，苏喜儿跃过杜比，踩着鞋“咯噔咯噔”地走了。那声音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尤其清脆。
杜比捏紧拳头，低下头，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脑袋。他知道从苏喜儿那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并且她也没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能说这么多，实属难得。可是一想到研究所那座冰冷的建筑，他便有种从心底深处冒出的恐惧。
成风，去了那里，还出的来吗？
脚步声即将消逝在走廊尽头的那刻，苏喜儿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杜比耳内：“他很安全。”
……
……
“查不出病因。”
“给他做个脑波测试吧？”
“成风的个人资料调出来没有。”
“有，上面并未显示他曾经做过类似的测试。”
“……那做吧……现在居然还有人没做过脑波测试的。”
一分钟后。
电子合成声单调的声音响起：“测试结果，19分。”
“……”
“……”
“这样的天生废材我还从来没见过，普通人都有60以上吧？智障儿童也能达到30分，他……智障吗？”
“资料显示，并没有。”
“记录下来，这可是首例。据说他还会古武？战术第一？难道他都用小脑思考？我肯定是疯了。”
“您没疯。”
“……”
当成风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妩媚的眼睛，那应该是属于一个美丽的女护士的。
她头上戴着方形的护士帽，嘴巴上罩着一个口罩，一身白大褂，上面还点缀着些黄黄绿绿的不明液体的凝固物。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声音很甜，语调很温柔，很符合护士这个角色给人的印象。
成风点点头。
之前在华光里，当爱莲试图与他的脑波进行连接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了他全部的神经。这股痛，来得如此令人难以防备，成风只来得及抵抗了几秒钟，整个人便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这样的经历，曾经有过，就是他第一次来帝都乘坐飞艇时，此后他便再没有坐过。事隔太久，久得他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项弱点，却在第一次驾驶华光时再次出现，并且，来得更为猛烈。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他的头，确实不痛了。
“我怎么了？”成风的声音略有点沙哑。
护士马上递了一瓶水过来，还善解人意地插了一根吸管。
成风就着吸管喝了几口，点头示意自己好了，便又直直地望向她。
护士不紧不慢地把水瓶放好，绕到成风身后，推着手术床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身体没有问题，甚至比大多数人要‘健康’，但是你的脑袋，脑波测试下来，你只有19分。你以前并没有做过这项基本测试，否则你也不会尝试要和爱莲沟通了，别说爱莲，你就连飞艇都不能坐。普通人在60分以上，也就是可以乘坐飞艇的最低标准。想要与爱莲建立脑波连接，你的测试分值必须要在90分以上。分值越高，脑波灵活度，韧性，可塑性以及可成长性就越强。其余的专业术语太过复杂，我就不一一和你解释了。”
护士顿了顿，让成风对这番话有了一定的消化之后，才下了一个有些残酷的结论：“总的来说，你是绝对不能操作华光的。如果你说，你可以不用爱莲的帮助，那么这样的华师有意义吗？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试图强行与爱莲进行脑波连接，你会死。”
成风沉默地听完了护士的话，脑中响起了苏喜儿在介绍爱莲时所说的开场白——
“爱莲是华师的第二生命，没有爱莲，就没有华师。为什么会有罗特和华光？因为罗特是纯机械操作，靠的是手速，靠的是每个罗师独有的设定。而华光，它把这些工作都交给了爱莲。”
“人类不得不承认一点，在信息处理方面，他们永远也不能战胜人工智能。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差的华师也能战胜最优秀的罗师，不在于罗特的性能低于华光，而在于，当罗师在忙于计算下一步该出什么招时，爱莲已经帮助华师制订了最好的攻击策略！华师所要做的，就是把古武与爱莲融为一体，甚至把你的意志传递给你的第二生命！”
“知道为什么第一华师是零吗？因为他的爱莲——零式，已经完全继承了他的意志！一个华光‘零’，你，能对付吗？”
我不能。
成风在心底默默地说。
也许，零，这个人我可以超越，但是，华光……
第一次，成风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质疑，那牢不可破的坚定信念已被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他的自制力还蛮强，也没有歇斯底里，真无趣。
护士淡淡地看向她的病人，看着他闭上眼睛，眼底再也没有一丝暖意，仿佛只是看着一件死物。
要不是爱德华医生，多克多那个老变态肯定会把他留下来做标本的，便宜这小子了。
“到了，出门向右走，看到电梯下一楼，一直左走就看到大门了。不要乱逛，被逮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声音明显冷了许多。
“谢谢，再见。”成风翻身从床上下来，径直走向前方唯一的一道大铁门。
我是希望再见，不过估计你不太乐意。
护士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拽着床头的栏杆，懒懒地拉过床往回走去。
推开铁门，温暖的淡黄色灯光照在成风身上。离开铁门后冰冷的白炽灯光，他才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沿着走廊往右走，快到电梯口处竖了块导航牌，上面有五行字，分别标明了研究院内五大研究所的分布位置。
一楼：智慧生命研究所；二楼：帝国战略研究所；三楼：武器研究所；四楼：医学研究所；五楼：极限研究所。
还以为自己在医院，原来竟到了研究所。略带了一眼，成风便乘电梯下了一楼。刚出电梯，走了没几步，一幅挂在墙上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照片上是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一顶造型古旧的礼帽，嘴巴上留着颇为滑稽的八字胡。那扮相，看着仿佛是活在百年前的人物。
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成风的呼吸分明滞了一下，他迅速走到照片下，想确认他看到的名字是否真是他脑海中的那个人。
班吉明。
真的是他！成风的心颤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