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倒是聪明了。”温凉看着林天华打开车门，帮助谢清欢将萧朗月扶到后座躺下，淡淡道，“那个女人，是叫萧朗月吧？我看她不太对劲，要小心一点。”
林天华随口应了一声，坐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探头对他笑道：“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酒。”
“快滚吧你！”温凉就半杯的酒量，最不乐意听人提起这个，飞起一脚，在他车上狠踢了一下。
看林天华稳妥地驾着车出了停车场，温凉这才摸出口袋中一直在振动的手机：“苏师，他们刚刚走了。”
温凉挂掉电话，迅速回转办公室。而苏沐已经在小会议室里等待，面前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显然她也才来没多久。
“苏师。”在苏沐面前，温凉也收敛了眉眼间那抹不经意的吊儿郎当，他的面容一旦严肃起来，就带着几分凌冽的锋芒。
“坐。”苏沐淡淡道，一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半晌才又道，“丹枫会所到现在已有十几年了，虽然起点不低，但也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顶峰位置。这些年辛苦你了。”
温凉谨慎道：“都是我该做的。”
“可是，就在今天，丹枫会所死了人。”苏沐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现场十分完美，就算警方来查，也只能定义成自杀。”
苏沐的眼光是何等的毒辣，身为同道中人的温凉自然知道。现场十分完美，定义为自杀，这言外之意就是这一出分明是他杀。
温凉被眼镜遮掩而显得有些平淡的双目蓦地迸射出锐利的冷光，唇边勾起一道冷硬的浅弧——这些年丹枫会所乃至是路家都太安逸了，收敛了爪牙与锋芒静卧于世，就有不长眼的人不怕死地撞上来。
苏沐端起咖啡，不动声色地浅啜一口，神色寂然。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决断，不太在意地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气道：“为了大地的和平与正义，代表月亮将那个杂碎找出来——”
她顿了顿，才又笑眯眯道：“碎尸万段吧。”
温凉闻言回以阴森森冷冰冰的一笑：“这是自然。”
苏沐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告辞。她因为曾经亲自教导路子允而在路家地位超卓，来往的小辈看在七爷的面上都要尊称她一声苏师。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路家的臣属，与温凉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更何况，她掌着雍华宫，温凉掌着丹枫会所，彼此之间各行其是，不能随意插手到对方的地界。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温凉也一清二楚。对于这位向来敢拼又进退有度的前辈，他心中也十分敬服，于是亲自将她送到停车场，目送着她的车开车，才回转办公室调度人手彻查。
林天华开着车，并没有将谢清欢两人送去医院，而是带着她们去了专门的心理诊所——萧朗月有些不对头，连他都看出来了。
谢清欢将萧朗月放在后排，自己也坐过去，让萧朗月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瞧着很有些心不在焉。
林天华控制着车速，并没有开很快，一边通过后视镜悄悄看她。却见她一脸平静，眉眼间也不见有丝毫的仓皇之色，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隐隐生出点儿担忧来——自《山河》开拍以来，发生了不少破事儿，以后也不知道还会发生点儿什么。若是换了别人，在这么个不安定的环境之中，早就是惊弓之鸟了。
可是，一直以来，谢清欢的情绪波动就极少，近乎没有。虽然从表面看不出精神压抑，但是正常情况下该伤心该担忧的时候，她也没任何表示。
这样不好，非常不好。从心理健康的层面来说，这样的行为固然是冷静自持，但这日积月累的，早晚得憋出病来。
谢清欢身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一道浅浅的小口子，早已经止住了血。下车之后林天华打算搭把手，抱着萧朗月上去，被谢清欢婉言谢绝了，她亲自将萧朗月从车里抱了出来。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谢清欢还存着固执的名节观念，而是萧朗月今天实在是太过反常。谢清欢对自己的点穴术很有信心，但她对着萧朗月不可能下重手，只是轻轻一拂，不济事。若是萧朗月突然恢复意识，哪怕是手上没利器，随手来上那么一爪子，伤了林天华，也是不美。
林天华瞥一眼谢清欢，不自觉地在她小腹伤口处一扫，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也就不再坚持。给心理医师去了个电话，随意寒暄了两句，这带着谢清欢两人上去了。
这间心理诊所的空间不大，各种暖色混搭，装潢跟室内摆设都十分雅致，看得出此间的主人十分有品位。诊所带着一种自然醇厚的风情，让人一眼见了就忍不住自心底生出一种浅淡的愉悦。
来这里寻求帮助的，多半是在心理方面或多多少有些问题的，即便鼓足了勇气，心中也难免觉得惴惴。但真正见到这诊所，只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安心了。
这是家私人诊所，心理师只有一位。谢清欢他们到的时候，那位心理师还有别的客人在。一个脸蛋圆乎乎的小姑娘，用一把十分绵软的嗓音招呼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一边儿的休息室等候。
小姑娘分别给他们倒了水，就连昏着的萧朗月也没落下，笑得十分甜美，道：“孟医生还在忙，请稍等片刻。”
谢清欢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那位心理医师喜欢将每一个来这里寻求帮助的人称为客人，而不是病人，这一点让谢清欢很是满意。
她眼帘轻垂，看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萧朗月，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带着苦楚的脸庞，觉得这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先前在大雍，她并非没有朋友。相反的，她的每一个朋友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内颇负盛名，那会儿确然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如今前尘往事尽散，若说她前生无悔，那便是她不曾辜负先帝所托，亦不曾有愧于谢氏门楣，她手把手将曾经有些怯懦的孩子，教成那般进退有度皇威浩瀚的一代帝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