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是盛唐时期著名的佛教律学大师。他为弘扬佛法,应日本僧人之请,前往日本讲法授戒。从742年到753年的12年间,他五次东渡,均未成功。历尽劫难的他始终未曾放弃梦想,终于在第六次时成功。鉴真到达日本后,帮助日本佛教建立起完整的律法制度,并倾心传播盛唐文化,促使日本的佛学、医学、建筑、雕塑、绘画、书法水平大幅度提高,深受当时的日本人民爱戴。
受邀前往日本传道
日本佛教虽然是由朝鲜传入,但却一直视中国为故乡。自圣德太子于607年首次向中国派出留学僧后,一百多年间,数以千计的日本僧侣不惧生死,搭乘遣唐使船来到中国进修佛法。这些留学僧在中国期间刻苦钻研,回国后将自己所学发扬光大,使日本佛教得以迅速发展。等到公元8世纪中期,日本佛教已是遍地开花、门派林立。然而,佛法高深,不是一个人学几年就可以领略其全貌的,再加上留学僧各有喜好、偏攻一门等因素,导致日本佛教在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外,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不够严谨。在那种情况下,日本天皇决定邀请中国高僧来日本讲法,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佛家风范。
732年,日本向中国第九次派出遣唐使团,两个年轻的留学僧荣睿、普照随船队出发。他们二人此番入中土,除了学习佛法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寻访愿意来日本讲法的唐朝高僧。然而一晃十年过去了,荣睿、普照走访名川大寺无数,却始终没能找到愿意和他们漂洋过海前往日本讲法的高僧。就在他们快要绝望时,听人介绍说扬州大明寺的鉴真大师学问高深、德高望重,是位了不起的得道高僧。于是,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扬州,求见鉴真大师。
鉴真出生于688年,俗姓淳于,扬州人氏,14岁的时候剃度出家,师从南山律宗开创人道岸大师,长年在长安、洛阳一带游学。46岁时,鉴真学成立名,便回到家乡扬州主持大明寺。鉴真在律学方面造诣极深,是道岸之后最负盛名的律学大师,被时人尊称为“江淮化主”。当荣睿、普照二人前来拜谒的时候,他正在大明寺为众人讲解律法。等听明白这二人的来意后,鉴真便问座下弟子,谁愿意前往日本弘扬佛法。众弟子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表态。最后,一个叫祥彦的弟子站起来说,日本与中土之间隔着茫茫大海,旅途艰险,生死莫测,弟子们都还没有得悟正法,所以不敢前去。于是,鉴真站起来说:“日本是有缘之国,为了佛事,应当无惧生死。你们不愿意去,我愿意!”祥彦等人听师父如此说,便立即表示愿意随师父一同前往。
矢志不移六次东渡终成功
742年冬,鉴真及其弟子经过精心准备,决定从扬州出发东渡日本。因为当时没有遣唐使船队来,他们不得不自己造船。荣睿、普照和另外两个日本留学僧便拜托唐朝宰相李林甫之兄李林宗给扬州仓曹李凑写信,请他代为帮忙准备诸多出海事宜。当一切顺风顺水地进行时,鉴真的一位弟子却因一句玩笑话得罪了一位名叫如海的和尚,后者随即向淮南采访使班景倩告状,说鉴真一干人等正在造船,目的是与海盗勾结,攻打扬州城。当时,扬州周边海域海盗活动十分猖獗。班景倩听说后信以为真,立即派人拘禁了鉴真等人。后来,虽经证实这是诬告,当地政府还是将船没收,并依条例遣送荣睿等日本留学僧回国。荣睿和普照因为目的还未达成,就悄悄留了下来。鉴真的第一次东渡就此夭折。
两年后,鉴真再次组织人马出发,但船还未出长江口就被风暴掀翻,众人被困在一个小岛上五日后方才得救。鉴真因身体不适,被送往阿育王寺休整。在那里,早就仰慕其大名的绍兴、杭州、湖州、宣城等地的寺院僧人不断拜访,轮番邀请鉴真前往讲学,鉴真推脱不得,只好应允。第二次东渡遂告失败。
鉴真在江南的巡回讲法一结束,便立即找来荣睿和普照,准备第三次渡海,但这件事被绍兴等地的僧人听闻,他们舍不得鉴真走,便向官府控告荣睿等人不怀好意,“引诱”圣僧鉴真去往日本。于是官府将荣睿抓了起来,关进大牢,随后押解到杭州。途中,荣睿装病,巧妙逃离。经过此事后,鉴真感觉到江浙一带是无法出海了,为防止当地僧人再度阻挠,他决定南下,从福州买船出海,但还没等到达福州,就被官府拦了下来。原来是大明寺的弟子怕恩师在海路上遭遇不测,就哭请江东采访使派遣差使,沿路拦截鉴真一行。鉴真很是生气,但念弟子等人也是一片爱护之心,就原谅了他们,但在他心中,东渡日本、弘扬佛法的决心没有改变。
748年,荣睿、普照再次来到大明寺恳请鉴真东渡,鉴真随即召集随行弟子、工匠、水手共35人准备第五次出发。这次众人没再阻拦,大船终于出港驶往日本。但天有不测风云,船刚进入东海,海面就刮起了强劲的北风。在北风的吹袭下,大船连续漂流14天才看到陆地。鉴真等人十分高兴,以为是到达了目的地,但登陆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海南三亚。鉴真在海南停留一年后,就应邀前往两广一带讲法。在广东肇庆时,荣睿因之前屡遭风波,身患恶疾,不治而亡。鉴真在其尸身前发誓,今生但若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弃去日本讲学的宏愿。等鉴真到了韶州,普照与之辞别,两人相约待时机成熟,就第六次东渡。与普照分手后,鉴真想起这几年东渡的种种遭遇,不觉十分苦闷,再加上当时是夏天,两广一带极其湿热,鉴真旧日眼疾复发,导致失明。鉴真决定先返回扬州。途中,其最得力的弟子祥彦又患病身亡。
753年,日本遣唐使藤原清河奉天皇之命来到唐朝。当他听闻鉴真大师矢志东渡、屡遭挫败但不言放弃的感人事迹后,十分感动,就协同吉备真备、阿倍仲麻吕等人来到扬州,再次恳请鉴真前往日本讲学。当时,鉴真已是66岁的老人,且双目失明,但当他得知藤原清河等人的来意后,不顾身体年迈,立即应允前往。普照听说后,也赶了过来。然而,这次轮到唐玄宗跳出来阻拦。唐玄宗十分崇拜道教,他想派道士过去日本布道,但被藤原清河等人拒绝,于是恼羞成怒,下旨不允许鉴真出国。但鉴真去意已定,他秘密乘船来到苏州,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遣唐使大船立即接应了他。11月16日,船队扬帆出海,鉴真在经历了五次失败的东渡后,终于踏上了前往岛国弘扬佛法之路。
弘扬佛法传播大唐文化
754年2月4日,鉴真一行顺利到达奈良。日本天皇听说后,立即派遣重臣安宿王于城门外迎接,将其安置在奈良最大的佛寺——东大寺内休息。第二天,天皇下诏封鉴真为传灯大法师,请其在东大寺内开坛授戒(又称纳戒,是成为佛教徒的一种仪式)。于是,鉴真便在东大寺的佛像前,建立起戒坛。一切准备妥当后,日本天皇、皇太后、太上皇依次来到这里请鉴真为他们授戒,随后日本的一些高僧和大臣也来到这里接受授戒。这是日本佛教史上正规传戒的开始,自此之后,日本佛教的律仪才渐渐严谨有序,鉴真也因此被称为“传戒律之始祖”。756年,孝谦天皇任命他为大僧都,统理日本僧佛事务。
鉴真东渡的目的就是弘扬佛法、传律授戒。自他来到东大寺后,每天都有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赶来,听其讲解佛法,请其为自己授戒。天皇见此状况,就赐予东大寺一座王室的旧宅,要他们在此基础上修建起一座新的寺院供鉴真讲学授戒使用。鉴真听说后决定自己设计,由自己带来的弟子负责具体施工。两年后,一座气势宏伟的唐式风格寺院出现在奈良人们面前,这就是现在奈良城大名鼎鼎的唐招提寺。唐招提寺建成后,鉴真便搬至此处讲律传戒,同时负责教导没受戒的日本僧人,使得唐招提寺成为日本佛教徒的最高学府。
鉴真到日本时虽然双目已失明,但他博闻强识,对很多经书都倒背如流。于是,日本天皇便请他校勘佛经。因为日本的佛经多由朝鲜半岛的僧侣口传、转抄而来,错漏较多。鉴真是律宗大师,但对天台宗也有所研究,在他的指点下,天台宗在日本得以迅速传播。然而,鉴真带来的还远不止这些。
鉴真在扬州时看了很多医书,对医药颇有研究,仅用鼻子闻,就可以辨别出药草的种类和真假。来到日本后,他一方面教日本人民识别和种植药草,一方面大力传播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并写了一本叫《鉴上人秘方》的医书,被誉为“日本汉方医药之祖”。德川幕府时期,日本药局的药袋上还印有鉴真像,足见其影响之深。鉴真及其随行弟子极其喜爱书法,他们来时随身携带了王羲之的行书真迹《丧乱帖》和王献之的行书真迹三幅,对日本书道的形成起了极大作用。鉴真晚年,他的弟子忍基为永远地留下老师的音容笑貌,就用漆夹纻法为他制作了一尊高80.04厘米的坐像。这座坐像不仅再现了鉴真的真实形象,而且生动地刻画出了鉴真特有的精神气质(佛像现如今藏在唐招提寺,被日本国家视为顶级国宝)。而这种雕塑方法也是出自鉴真及其随行弟子之手,是盛唐时期最为流行的雕塑方法。此外,鉴真在饮食方面也影响了日本人民,因为正是鉴真把豆腐的做法教给了他们。
763年,鉴真在日本度过10个春秋后安然圆寂,终年76岁。他的遗体经火化后,葬在唐招提寺后面的松林中。日本人民感念鉴真为他们带来的一切,称他为“天平之甍”,意思是说他的成就足以代表平安时代文化的最高峰。鉴真及其弟子开创的日本律宗后来成为南都六宗之一,并流传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