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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命运前的石

送走了白曦那天妖,陈剑书赶紧收拾林管家的尸体,把那团肉酱埋在了厨房外边的地里。因为厨房有血腥味正常,不容易被发现。

之后,他又用清水把血迹洗刷干净,然后找来味道辛辣刺鼻的调料粉末,把地上的血腥味掩盖。

干完所有善后工作,这天已经露白。

陈剑书干脆打开了酒家的门,坐在门槛上,出神了。

他不是因为白曦出神,而是因为林管家。

陈剑书在母亲灵前静思三年,读了不知道多少关于那皇家争权,豪门夺利的书,他才想出‘青鸠血’破功,经营酒家委蛇求存的办法。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他成了废人,对那个女人,对他所谓的两个兄弟已经毫无威胁。那些人看在苍穹剑派的份上,应该放他一条生路才对。

他没想到,当日只是在宝船之上露出了小小的端倪,那个女人便是对自己痛下杀手,而且派出的是她手下最忠诚,最强的林管家,内里的意思便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管家虽然已经埋入了黄土,但是他的出现,宣告了陈剑书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这计划他花了三年谋划,又花了五年来准备。这八年,对于那些两三百岁的天境强者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这是他生命的全部。

试想一下,陈剑书才十四岁,六岁以前懵懵懂懂,其实只是糊涂地活着,还不知什么是人生。直到亲娘撒手而去,在亲娘的葬礼上,他大娘的一个眼神,使他心智瞬间成熟了起来,懂性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

也就是说,这八年,是陈剑书人生的全部,他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个计划之上,然而这个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陈剑书并非不够聪明,相反的,以他的年纪来说,这心智的成熟,这思虑的周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可谓天下无双,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小妖出现,是运气,他确实因为运气不好而暴露了,然而,真正的败因,是他低估了人性的恶毒。他的那个所谓的大娘,居然因为那宝船上显露的小小的可能性,便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对他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下杀手,下狠手。甚至不惜与苍穹剑派对立。

“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哎!”

陈剑书心中生出一丝茫然感来,他的目标依然很明确,但是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这人生的路,该怎么走了。

那个女人这次派林管家来,他逃过一劫,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走运。为了活命,他必须离开长山界,必须离开梁唐的势力范围,逃到一个那个女人找不到他的地方。可是如此一来,就要放弃这间酒家,放弃那个准备了四年的密室,别说报仇,别说自创功法,就是一个容身之所,他都没有了。

这路,该怎么走?

他静静地坐在门槛之上,一个刚下工的打更人从他眼前走过,接着是一个倒夜香的,然后是形形式式的贩夫走卒。

陈剑书心里想,这些人,他们也有梦想吗?或者退一步说,他们活着,有人生的目标吗?这时,他看见一个约莫比他大个一两岁的菜农,正挑着新鲜的蔬菜前往山阴城的市集,他很想把那人拦下来,问一问他‘你有梦想吗?这人生路,你打算怎么走?’。

但是最终,陈剑书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那年轻的菜农给不了他答案。

这时,一个前往市集赶集的老妇人,撑着拐杖,步履瞒姗的走到陈剑书的面前,问道:“你是那老李的外孙?继承他的酒家来着了?”

陈剑书没想到,这老妇人居然是他外公的老街坊,赶紧行礼问好。

“小后生,看你出了神,想事情呢?”

陈剑书心中本是有疑问,老妇人这么一问,他居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我在想,这路该怎么走。”

老妇人呵呵大笑,露出了仅剩下的三颗牙齿,拍着陈剑书的肩膀道:“小后生,老人家我老寒腿发作,还不是能走路,这走路,就一步一步走呗!你年轻力壮,腿也硬朗,还怕走不动路?”

陈剑书自诩聪明,自以为深谋远虑,却因为一些波折、意外,满盘皆输,如今也只能见步走步。

他心里苦笑,自己看了这么多书,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至少,自己还没得那老寒腿不是?

陈剑书觉得他下一步,可以选择逃跑,逃到那女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是,以他与苟小云的实力,恐怕扑腾不了几下,就成了山野里的白骨,根本逃不掉。除了浪迹天涯,就只能上无名山,寻求苍穹剑派的庇护。

“看来,只能屈膝求人了。”

他之前不愿上无名山,是因为讨厌那寄人篱下的感觉。他自幼孤苦伶仃,虽然有父亲,但是父亲却常年行军在外。而那些所谓的家人,所谓的仆人婢女,有谁把他当作将军府的三公子看?他讨厌遭受别人的白眼,讨厌那些人那种不阴不阳的态度。他大哥陈荣为什么被踢得一月下不了床?就是因为陈荣看苟小云的眼神,让陈剑书觉得极度厌恶。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天才少年,那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回苍穹剑派,但是这同时,又有面对那个女人的疯狂追杀。他在宝船上仅仅露了一手,便引来了林管家,如果他还是天才……想到那女人娘家的权势,与及她护犊的那股狠劲,陈剑书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

自断经脉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陈剑书此时再回苍穹剑派,又会遇到他最厌恶的那些白眼,又要开始另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可以想象,那些苍穹剑派的天才们,是如何看待他这个废人‘师叔’的。

从来都是无依无靠的陈剑书,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依靠苍穹剑派,他不喜欢靠别人,只想靠自己,但事到如今,别无选择。

在生命跟面子之间,陈剑书选择了前者。因为,只有留着这条命,便是有赌未为输。他心里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老子定必连本带利赢回来。

“这命运的巨轮,就是要把前边的一切碾碎,把云云众生压成粉尘,我陈剑书就算顶不住那命运巨轮,也要做一颗最难啃的小石子,把命运磕崩几个口子。”

陈剑书再次下定决心,重新开始走只属于他的路。

然而,这命运,好像听见了陈剑书内心的呐喊一般,无情的巨轮,再一次来到了他的面前,要给这‘难啃的小石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但那个女人要对他赶尽杀绝,就是这命运,这天意,也好像要把他逼上绝路。

……

当日白曦出现在京师,引得整个沧澜界高手尽出。这些人,包括苍穹九子,就跟在白曦屁股后边,在京师里绕了三天。后来白曦查到‘未央生’的底细,便消失了。

这些高手们,因为不敢太过于接近的缘故,根本就不知道白曦这三天在京师里干了什么,而白曦离去之后,这些人也不敢离去,一直守在皇宫附近。

他们守了五天,见无动静,便以为白曦只不过是过境罢了,准备在皇宫里休息一夜,便各自散去。

谁知道这夜,突然出现了白雪焚天的气息,道行最高的苍穹剑派掌门武衡天捏指一算,便算到了白雪焚天出现的方位。

那方位所指,自然就是长山界山阴城的唯一酒家。

这些高手们,星夜兼程,赶往长山界山阴城。

而当陈剑书刚刚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这些人也刚好到了,二十几个法相境、化身境的高手,包括陈剑书的师父武衡天,他那个不正经的五师叔陆离,一个个的从天而降,把陈剑书与及那唯一酒家团团围住。这些人,便是白曦口中所说的那群苍蝇。

麻烦,总是一波接一波,一浪赛一浪。

如果白曦还在,这些人肯定只敢在远处看着,但是如今白曦已经离开,他们自然敢过来看个究竟。看看那白曦在山阴城里施放‘白雪焚天’到底为何。

于是乎,整个沧澜界的高手,刷刷地围着陈剑书站了一圈,如此盛况空前,只怕就是当今梁唐圣上,都没有遭遇过。

其中一人,为禁军统领,名唤叶梓袂,见了陈剑书,便责问道:“小子,你跟那妖孽,到底有何关系!”

武衡天算到了白雪焚天的位置,却算不到白曦施放白雪焚天,不过是为了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众人弄不清其中的虚实,自然就是拿陈剑书来审问了,毕竟,陈剑书所在的位置,便是白雪焚天出现的地方。

“啊?什么妖孽?”陈剑书吓得脸一下子就变了,对叶梓袂说道:“叶统领,那些妖族来了山阴城了吗?”

这一刻,陈剑书的演技,堪称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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