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担负闽江双塔铁路大桥守护任务的二中队干部正在开会,突然一声“报告”,通信员进来报告说:“炊事班李亮的父亲到了,怎么安排?”队长汤海保接过话茬:“床铺准备好,被褥晒干,通知炊事班,中午加菜。”
未到开饭时间,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向营区驶来,停在营区门口,光洁的车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几束刺眼的光芒,难道是支队领导的车吗?
中队干部早已注意到眼前的小车,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思忖车主的“来头”。车门打开,哦!进来的原来是后勤班长李亮。他拎着一个漂亮精致的皮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后面是一位身着笔挺西装、身材略显富态的中年人。
“队长、指导员,我爸来了。”中队干部将老李迎进接待室。不待茶水泡好,小李父亲便开门见山地说:“为感谢中队对孩子的关心照顾,我特意在‘想当年’酒家备下了酒席,请全体干部光临。”说完便欲拉着中队干部往外走。
吃战士来队亲属摆的酒,二中队干部从未开过这个头,虽然遇上好几次,但他们都婉言谢绝。现在卢指导员也一样把头摆得像拨浪鼓,连声说:“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其他干部也齐声附和。
这可急坏了老李,真是办酒容易请客难,汗珠子都急得跳出来了。老李就这么一个儿子,入伍第三年了,组织问题还没眉目。如今部队发展党员名额也比以前少了许多,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如果入不了党,岂不是白当了几年兵。这几年老李停薪留职,在商场上拼出了个“地盘”,早已是富裕的企业家了。目前家里什么也不缺,就缺孩子在政治上图个进步。老李一直认为,现在人们开口“商品经济”,闭口“物质基础”,没有甜头谁给谁尽义务。这回他是带上了好几千元千里迢迢地从广东来到南平,就是要为儿子入党打通关节。今天在“想当年”定下800元的酒席,中队干部却不去,老李涨红了脸,哀求着:“队领导啊,这么热的天气我老远赶来,不就是为了表示心意,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卢指导员和汤队长再三谢绝,而且态度坚决。
可是老李请中队干部是下定了决心,他想:即便中队干部不愿去饭店吃,我也要想办法让他们吃,要不就留下和儿子一块站岗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驾车从市里将定好的菜带到中队,还请酒家的一级厨师打理整治,很快,伙房里响起了交响曲,烹、炸、煎、炒,香味在营区飘来飘去。
中队战士见此情景,心里酸甜苦辣,啥味都有。
家里经济条件好的,拭目以待李亮父亲“表演”的效果:如果事情办成了,目的达到了,证明这招行得通,也叫老爸赶来,多带上钱,比老李还要排场。
与李亮天天一块下厨的同班战士陈小勇则边往灶里送柴,边掉眼泪。小陈家住河南的一个小山沟里,温饱问题是解决了,但父母体弱多病,只有一个妹妹在外打工维持整个家庭生活。至今还未住上砖瓦房,全家都挤在漏雨的茅屋里。人家李亮,有这么一位好爸爸,还愁不会进步吗?可自己呢,从没向干部“孝敬”半点东西,入党、进步还有指望吗?唉,千怨万怨,都怨祖上坟头没有长出一棵好蒿子,没有一位好爸爸。他越想越伤心,越想泪越多。
夜幕降临了,热气腾腾的菜摆满了一桌,老李双手贴在胸前,期盼中队干部上桌,中队干部见此情景,很是尴尬,进退两难。
司务长温升和先开了口:“现在菜都送上门来了,人家大老远的为大家办一桌酒不容易,既然是一片好心,不给面子,恐怕不太好。”
排长蔡建宁表示不同看法:“老李专程从老家赶到中队来宴请我们,目的很清楚,就是让李亮入党。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心软’,这酒不应当喝。”
指导员卢茂昌说:拒绝吃请,也要讲点方式,人家满腔热情,你当头一瓢冷水,不仅达不到拒礼的目的,有时还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对待这场合要先吃了再说,但这个吃是有条件的,一是干部都得去,而且班、排要派代表去,二是要按价给钱。大家对指导员这个办法拍手称妙,这种做法既不出格,又可以让老李下台阶,大家一致表示赞同。
老李见到桌上多了几个娃娃脸,他们肩上扛的是红色带黄杠的肩章,他心里明白了,心头涌上几分羞愧,对中队的这种作风赞叹不已,他感激地说:“我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为了打通生意上的关节,还是靠烟酒钱开路!想不到这玩意儿在二中队行不通。佩服,佩服!”
几杯酒下肚,不胜酒力的老李晕乎乎地到客房就寝,此时原本那“不安分”的心早已平静了,很快,客房里飘出呼噜声。
第三天,老李要回去了,临走时,他对李亮千叮咛万叮嘱:“孩子,别指望爸爸了。一切靠自己努力,好好干吧!有这样的干部,我和你妈都放心了。”
(原载《闽北日报》2004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