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钟坐在酒楼二层的一间单独的小隔间内,他所在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外面景色。桌上一壶酒一碟卤肉,小酌半杯酒,望向窗外人流如梭的街道。
北部弯省不愧是龙昭国最富庶的一个省份,且不提鹿阳城的繁华,光是这西城外三里之处的小镇,便有众多的商贩和挑担的农夫在叫卖货物人声鼎沸,干货、瓷器、布匹、土产、铁器、编织物,不一而足,贸易繁荣。首都镐京城比鹿阳城虽然奢华有余,却也远不如此地有生气。看来这北部湾省的鹿阳王,确实有几分能力。
自己终于远离了大妖师的势力范围,从首都镐京来到东部重镇鹿阳府,日后的路该如何走呢?琴钟默默的想着,阳光透过宽敞的木窗照耀进来,撒在他的斗笠和身体上,感到几分融融的冬阳暖意。
楼梯处传来数人“咚,咚”的急促脚步声,径自朝他所在的隔间走来。其中走在最前的一人脚步轻浮无力,应该是主人。另外数人紧紧跟随,脚步沉稳,多半为护卫。听那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琴钟知道灵封来。
隔间的门打开,来者正是灵封。
灵封见一头戴黑色斗笠的男子低首坐在里面,激动的脸庞略微愕了一下。琴钟将斗笠取下,露出冷峻的脸庞,对灵封点了点头。
灵封露出惊喜,快步在他的对首席上坐下,道:“公子平安归来我总算是安下心了,否则百年之后无脸去见琴大国师啊!”他的脸上一副深深的慰怀,自从琴钟突然刺杀斐云落水之后,灵封便心如刀割一般。这其中固然有他和琴大国师的交情关系在里面,更多的却是他已经隐隐将琴钟当成自己的女婿来看待,这样一位能力和人品皆是上上人选的女婿可不是那样容易找的。
琴钟看了一眼窗外的人来人往的街,道:“来的路上有人跟踪么?”
灵封笑道:“公子不用担心,斐云虽然怀疑公子和我有联系,但是两个月来他的探子未发现公子的踪迹,大部分已经撤走了。剩下的几个探子一直埋伏在我府邸周围盯梢,已经被我的人监控起来,我来的路上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人物。”
琴钟回过头来,喝了一杯酒,点头说道:“这样就好,我可不希望大妖师发现我躲在这里,否则我只能继续亡命天涯了。”他的嘴角上中露出几分苦涩,这几个月来的逃亡虽然没有打消他的战意,但是他并没有再去尝试一遍的打算。
灵封笑道:“公子但且放心,这里是鹿阳王的封地,连算是国主也难以插手此间事务,昭鸿虽然主持国师府政务,可是对这里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力。纵然他们发现了一些什么,也绝对不敢轻易派遣大量的人手潜入鹿阳。”
琴钟颔首,灵封说的的确是事实。以父亲身居大国师二十年的影响力,对割据一方的龙昭国三大封王强大的势力也无可奈何,只能敬而远之,更别提新上任的大妖师了。父亲曾经评论,鹿阳王是三大封王中最有财力和权势的一位,也是最奸诈难惹的一位,连号称雄才大略的老国主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这鹿阳王。可想而知其势力的根深蒂固。
灵封道:“公子,之后你有何打算?”他的眼神中有些期待,他对琴钟抱有很大的信心,更希望他能在这艰难的环境中有大作为。
琴钟神色凝重,现在形势艰难复杂,前方的道路艰危,他也难以辨明方向。
灵封又道:“公子,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一下,鹿阳王对于昭鸿主持新政的事情一直没有表态,既没有说支持,也没有说反对,他的暧mei态度有些令人难以揣摩。如果他最后决定赞同昭鸿的新政的话,那么公子的处境可能有些危险。”
琴钟脸色一沉,道:“哦,你是说他有可能将我交出去,以消弭鹿阳王府和国师府之间的冲突?”
灵封点头:“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假如鹿阳王和昭鸿的国师府相处和睦的话,昭鸿极有可能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你觉得鹿阳王会不会答应呢?”
琴钟神色凝重,他对这鹿阳王的态度也吃不准,假如鹿阳王和昭鸿的国师府联手,那他便无法在此地待下去。
琴钟问道:“灵大人,你对这里熟悉,不知那鹿阳王的性格如何,平常是怎样做重大决定的?”
灵封道:“鹿阳王本身性情难揣度且不用提,但是他有两位左膀右臂,能很大程度的影响他的决定。其中一位是邝剑将军,他是鹿阳王手下头号心腹重将,手握鹿阳府五万精锐大军的指挥权。另一位是安衡府长,此人是名动天下的北麓学府的府长,虽然本身没有任何权势,但是他培养出来的人才却担任了鹿阳城相当一部分重要职权,甚至连军中的一半以上的中下层将领,都出自他的门下,他在鹿阳的影响力非常大。鹿阳王每当做重大决定的时候,都会询问他们两位的意见。”
琴钟一怔,他没想到鹿阳王手下有这样两大强势人物存在,鹿阳府形势又添变数。
灵封忽然奇异的一笑道:“公子可知道这邝剑将军和安衡府长的出身来历?”
琴钟有些疑惑,如果他们俩的来历寻常,灵封绝不可能这样的表情说话,莫非里面有很重要的隐情?
他道:“这个我并不清楚,请灵大人解说。”
灵封呵呵一笑,道:“昭鸿和邝剑乃是同乡故交,昭、邝两家的上辈甚至有亲缘关系,如果我所料不错,昭鸿和邝剑私下必定有密切的交往。”
琴钟脸色陡然一变,大妖师和邝剑将军联手,那他处境将非常不妙。
灵封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脸的诡异笑容,其中不乏得意在里面。
琴钟见他这般奇怪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动,问道:“那安衡又是什么人?”。
灵封见琴钟这份沉着冷静,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说起这安衡府长,那就更妙了,二十年前他曾经参与了当年我龙昭国和巫女国的丰土之战,战后你父亲荣升为我龙昭国大国师,而安衡则回到老家鹿阳,开办了名震天下的北麓学府。呵呵,这其中的奥妙,可不是寻常人能知道的。我若非你父亲的亲信,只怕也无法知道里面的底细。”
琴钟彻底震住,道:“邝剑大将军是昭鸿的人,难道这位安衡府长是我父的部下?”
灵封得意的大笑,又转而低声道:“不错,安衡当年乃是首屈一指的大剑师,更是琴大国师的亲信。安衡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差点死去,琴大国师以法术救了他一命。安衡因为伤势无法再上战场,琴大国师深知我龙昭国三大封王的潜在危险性,便让安衡回到鹿阳筹办北麓学府。一晃二十年,安衡培养出来的人已经盘踞了鹿阳所有的重要部门职务,甚至深得鹿阳王的信赖。琴大国师这颗棋子,布置的可真是深谋远虑啊!只要时机恰当,琴大国师甚至可以一举铲除鹿阳王的势力。”
灵封说到这里,又不由的叹了口气。如今琴大国师已去,这种机会已经没了。
琴钟震惊,鹿阳王身边的两位重臣居然分别是父亲和大妖师的人。二十年,一颗布局的棋子居然埋藏了二十年。不但是父亲,连那一直居于劣势的昭鸿,恐怕也同样布局了长达二十年。这种针锋相对的较量,这种长远的战略布局,眼光之深远毒辣,真是深沉可怕。
然而命运的作弄却比算计还更可怕,它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扭转了原来的方向。父亲还来不及动用那些谋局的棋子,已经被国主和大妖师联手害死。大妖师布下天罗地网围杀琴氏,却漏了自己这条不该漏掉的鱼。
琴钟心志越发坚定而冷漠,世间事务变幻无常,唯有挣脱一切束缚,潜心预言术的修炼之中,达到命运预言师的无上的境界,才能破开命运的转轮,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他才有资格战胜这世间的一切强敌。这条道路虽然漫长而艰危,但是他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和畏惧。
琴钟心中念头转动,见灵封正在等他回话,便问道:“既然鹿阳王两大重臣都是我父和大妖师的人,那为什么鹿阳府却牢牢的被掌握在鹿阳王的手中,我父对他无可奈何?”
灵封笑道:“这就是鹿阳王的厉害之处了,他若是没这本事也成不了封王,”他一副神秘的表情,声音压的极低,“另外,目前除了邝剑大将军和安衡府长对他有一定影响力外,鹿阳府还有一人对鹿阳王影响极大。”
琴钟道:“谁?”
灵封笑道:“安平郡主。”
琴钟一惊:“怎会是她?”他亲眼见过那安平郡主,给他有几分英柔妩媚之感觉,难道她真有这样大的能量能左右鹿阳府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