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平果最后一次见到爸爸。
在学校门口分别后,薛伟又开车回了那所监狱,去接平桑。
在回去的路上,车子不幸发生侧翻,整辆车翻到了十几米深的沟里。
薛伟用自己的身体把平桑牢牢裹住,在车子的翻滚中,颈动脉受到了很严重的划伤,平桑用手去堵他呼呼往外冒的鲜血,却怎么都堵不住……
随后,薛伟在救护车上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死的时候嘴巴一直张开着,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他握着平桑的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平果一直不认为这是真的,并且因此陷入了很深的抑郁之中。她总觉得,如果开学那天,她不着急着跟蒋柏晨见面,而是让爸爸将她的行李拉去宿舍楼,就很可能错开那个危险的时间,爸爸也不会为了躲开那辆车而不幸翻入沟底。
她那么多次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对他不好,凶他,指责他,甚至当着众人面奚落他,他都毫不介意。而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又总是他,像个朋友一样出现在身边,安慰她,交给她人生的道理。
她还想起跟他的最后一个拥抱,那么温暖,那时候,她多想赖在爸爸的怀里,就这么一辈子好了。
姥姥也因为爸爸的突然离世而痛苦万分,老人家一连多日吃不下东西,时常一个人莫名地落泪。苹果知道,姥姥也想爸爸了。
后来的一天,平桑突然找到平果,要她跟自己一起去给薛伟置办墓地。
平果第一次看见了薛伟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复印件,居然比他说的年龄要小好几岁。
“爸爸说他今年40岁了。”平果念叨。
“他今年36岁,比妈妈小四岁。”平桑说,“他是妈妈的邻居,也是学弟,这些年他一直追随着妈妈。”
平桑的声音一下变了,或许是姐妹俩很少交流,又或者是因为激动,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快要哭了,“他不是我们的爸爸。”
平果抬头看着姐姐,她的眼睛里涌动着铺天盖地的悲伤。
“他只是深爱着妈妈,妈妈担心姥姥年纪大了,不能照顾好我们,于是让薛伟假装我们的爸爸,住进了我们家。我很早就见过爸爸的照片,他是一个司机,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薛伟根本不是我们的爸爸,他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平果摁着心口的地方,问她,“你说的不是真的,对吧?”
姐姐摇头,“是真的,都是真的。”
“一开始你就知道,对吗?”
“不是的,开始只有姥姥一个人知道,我也被蒙在鼓里,那次,薛伟带我去了新疆,我才知道,根本没有妈妈的目的,妈妈还活着,薛伟告诉了我一切实情。我总是觉得,要不是你的任性,我就不会失去手指,我们全家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我对你越来越坏,我总是做些让你难过的事情,你不知道,每次这样的时候,我比你还要难受……”
平桑哭了,泣不成声。
平果没有怨恨她,真的,她觉得姐姐好可怜。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人越来越少,她不能再失去姐姐。平果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姐姐哭的更厉害了,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泪冲刷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平果,你知道吗,我喜欢薛伟。”
平桑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每天都拼命地想要见到他,我知道他爱的人永远只有妈妈,我知道我跟他永远不可能,我们没有明天,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平果,你嘲笑我吧,你骂我都可以,我是个无耻的女人。”
“不。”平果没有松开,她更加用力地拥抱姐姐,小声地安慰她,“我以前有个英语老师,她告诉我,爱是没有办法的。爱了就是爱了,没有对错。”
其实平果早该有所察觉,平桑从来不曾喊过薛伟一声爸爸,这跟自己内心的抗拒是不同的,姐姐是担心一旦喊了,他跟薛伟的关系就被定位,她永远不可能逾越那条鸿沟。还有就是,姐姐跟蒋柏晨在宾馆开房间,也是为了演给薛伟看。她希望薛伟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而不是他深爱的女人的大女儿。
平桑抱紧妹妹,“其实我命挺好的,小B说他一直爱我,我决定等他出来,就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