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开心地聊了一阵,然后,王英等人便起身告辞。
吴用则留了下来。
仆役门撤了酒菜,上了香茶,两人重新在屋内分宾主坐下,还未坐定,宋江起身向着徐献深深一鞠:“悔不听先生之言,太小看了徐献的能力,今日谋事太急,浪费了这等大好事的机会。”
看来,宋江虽然笨,还有点可取之处,便对他的错处毫不抵赖。
也是,若没有些过人之处,以他的智力,怎么可能混到今日这位置上来。
就算吴用之前对宋江的能力有什么不满,如今他这收买人心的举动一做出来,肯定也会烟消云散。
吴用忙站起来相扶,急道:“宋大哥勿需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切,其实怪我谋事未细。徐献几次征伐都是智计百出,我早该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应该谋划得更周详一些,这次动手太急,才让徐献钻了空子,下次他有了警惕,只怕更不容易对付了。”
看宋江脸有忧色,他又笑起来:“不过,也勿需太过担心,宋大哥在威望、人脉及星宿下凡的影响力方面有极明显的优势,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当可尽收梁山众兄弟之心,到时再回过头来对付徐献也就轻而一举……”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宋江脸色有异,停下话,奇怪地看着宋江:“宋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话请但说无妨。”
宋江迟疑再三,这才犹犹豫豫地道:“宋江是有事欲问先生,但请先生勿怪宋某多心。”
吴用道:“但请直说。”
宋江道:“宋江有些奇怪,虽然不才与先生神交已久,但就实际里讲,徐献才是先生救命恩人,如何先生会帮着我对付他呢?”
这话正是屋顶的徐献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当下赶紧听对方如何应答。
吴用惭然低头:“是我吴用对不起他!”
长叹一声,又顿半晌,他才继续道:“事实上,吴用早就算计着如何才能把他赶出梁山,只是宋大哥恰逢其会,吴用这才跟了宋大哥。”
这话一出,屋内屋顶之人都是一惊。
宋江大惑道:“先生何有此意?”
吴用摇头道:“便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又是一声长叹:“他的身份定会有暴露之日,到时间,肯定是举国来剿,别看梁山如今这么风光,但也绝无可能抵住举国之力,若他留在梁山,只会为梁山众兄弟招来灭顶之灾,若只我吴用一人我倒夷然不惧,但为梁山所有兄弟着想,我不得不将他赶下梁山。”
原来如此,难怪他连救命之恩都不顾了!屋上屋下之人都是一脸恍然。
徐献算是理解了吴用的做法,但他对吴用的想法不以为然。
在世界史上,宋朝确实是一个创造了经济奇迹的朝代,甚至有人推测,若非被元朝灭亡,只怕能领先世界几个世纪率先建立起资本主义制度,但在军事上,先天的不足和后天的打压注意了它只能畸形地发展,宋朝开国这时或还有一战之力,到如今,军事方面已经糜烂至无法收拾,甚至到了辽国要被灭亡时都未能在辽国身上求得一胜,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使曾经的盟友金国大为看轻,两年之后便挑起灭亡北宋的战斗。
在徐献看来,吴用是过于看高了宋朝的军事实力,事实上,书中无数次的损兵折将已经证明,宋朝对梁山众人实际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若非如此,徐献当初也不会想到逃上梁山。
只不过,徐献更知道,这种话,就算说出来吴用也不可能相信。
再说了,当了梁山这么久的头领,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感情,如果让宋江当了老大,招安赴死的结局,是徐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不可能退让,那这场擂是非打不可了,徐献叹了口气,马上用力摇了摇头,振奋起精神:“那么,吴用,就让我用事实来证明,你我的选择空间谁才正确!”
接下来徐献就有些兴奋了:“既然是观念的不同,那只要让吴用明白他是错的,作为他的救命恩人,吴用到时间肯定会站到我这边,到时没了这个强力智囊,宋江他们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搞定嘛!”
只是,如何才能让吴用知道他的判断不对,这倒是个问题呢!
徐献在屋顶苦思办法,屋下,吴用说到这里,又以极慎重地态度看向宋江:“在下愿意助宋大哥赶徐献下山,但有一点希望宋大哥保证,那就是,若非到了万不利己,绝不能做出伤害徐献之事!”
宋江笑道:“先生放心,说到底,徐献对我亦有救命之恩,我当然不愿意做得太绝!再说了,我的目标先生也知道,只是希望能让梁山众兄弟洗脱草寇之名,再不使泉下先人蒙羞,只要徐献离了梁山,不再碍事,我又何必苦苦相逼。”
心结解开,正事又已谈定,两人风花雪月随意聊了几句,吴用便起身告辞。
看吴用离开,徐献正要走,却见送完吴用的宋江又沿着回廊走了回来,只是这一次,那个原本一直跟在宋江身后的年青男子居然走在宋江之前,反而是宋江尾随其后。
这似乎完全倒了过来的主仆样让徐献心中一动,他赶紧又重新伏回屋檐。
脚步传来,两人很快走近。
那年青男子率先走到屋子里,大大咧咧往上位一坐,而宋江则老实地在下首坐定。
果然有问题,徐献开始庆幸留下来了!这两人无论是动作还是对话,都与表面的身份完全不符合!看来,宋江背后的文章还有不少呢!
“你不会真打算放过徐献吧!”那年青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
宋江连忙应道:“那只是敷衍吴用之语,若非如此,他如此肯卖帮我出力。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目的,只要徐献离开梁山,没了这层保护,就算他再厉害,强煞了也不过是一个人,有公子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恭维还是有些效果的,年青男子虽然又哼了一声,却没再追究,看来已经满意了。
宋江看了看他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开口:“不才今日表现公子还满意吧!”
年青男子刚刚好些的表情又严厉起来,哼道:“满意?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浪费了,你好意思对我说!”
他眼色凌厉地看向宋江:“你不会还顾念以前的情份,舍不得下手,这才故意在紧要关头放了徐献一马吧!”
宋江脸色一变,慌忙道:“绝无此事,小可之心,天地可鉴……”
“这话你留着到地下说给戴宗去听吧!”年青男子猛地打断了宋江的话头。此话一出,宋江的脸孔立即褪成煞白一片,整个人似要从座位上跌倒下去。
那男子毫不放松,死死盯住宋江:“记住你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情,‘及时雨大哥’,若你想继续过你现在的好日子,千万别忘了到这的目的。”
宋江好不容易才勉强镇定住,挤出张笑脸,道:“公子放心,对于该做的事情,不才绝不敢有半刻忘记。”
年青男子表情好看了一些:“这样就最好,我也希望最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宋江这次的笑容终于正常化了一些,道:“那是,那是……”
待了片刻,他又向那年青男子道:“若无其它事,不才便先出去了。”
那男子点点头:“记得让人送些酒菜过来!”
宋江忙不迭地应了,起身便去操办。
当他转身离去之际,因为背对着那年青男子,那男子肯定没看见,但在屋顶的徐献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宋江温和谦卑的脸孔突然于瞬间狰狞扭曲至不成人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