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宋江的话,但他俩脸上的表情清楚无误地说明了一切。
晁盖之死可疑之处众多,最大的得利者当然是宋江。
“引晁大哥下山确实是我的主意,但我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宋江惨笑,“无论你们信不信,这确实只是个意外,我只想要晁大哥大败一场自行退位……”
在如此严肃的气氛里,突然响起一阵极不协调也是极搞笑的古怪哼哧声。
却是之前按住李逵的几个亲兵见势不妙逃了出去,五花大绑,嘴里也扎了布条的李逵正吃力地如条巨大黑虫蠕动过来,拼命哼哧着想引起徐献等人注意。
便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李逵黑脸涨得发紫,直着脖子如同求食的母鸡,徐献亦有想笑的冲动。
一挥刀,徐献斩断缚着他的绳索。
李逵一把将绳索扯带,跳将起来,恶狠狠看着宋江:“戴宗哥哥是你害死的?”
他表情狰狞,步步紧逼:“晁盖哥哥也是你害死的?”
宋江下意识退了一步,马上又定住了,长叹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明显是吓慌了神,看似和景,实则并不沾边的词都冒了出来。
“晁大哥真不是你杀的?”
徐献还想问下究竟,李逵已经是无法按捺:“哥哥休和这厮啰嗦,当初老爷还把这厮当成英雄,一心想着投奔,却是这样个肮脏货,一刀杀了干净。”
亲眼看到一心维护他的鲁智深死在眼前,他早被仇恨冲得双眼血红。
宋江猛地拔出腰刀,搁在脖子上:“两位兄弟之死我宋江实脱不了干系,今日我便把命还给他们。”
他看着徐献一声惨笑:“宋江我有错,但祸不及家小,我家老父还有我二弟还请徐贤弟放他们一条生路。”
徐献点点头,没说话。
宋江欣慰地一笑,然后,紧紧住了腰刀。
只是,他脸涨得通红,手指无比用力,以至掌背青筋都迸了出来,但颤栗得无比剧烈的双手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没种!”
李逵怒骂一声,一步抢前,蒲扇般的大手捉住宋江“纤细”的手臂,一拔一推。
鲜血迸裂,宋江眼睛凸大,喉咙里发出垂死的丝丝抽气声,满脸不甘和挣扎地倒了下去。
从梁山下来的时候,踌躇满志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还是吴用先停止了唏嘘:“徐大哥,为了让宋江相信,小弟不得不做了许多违心之事,现在此向大哥陪罪。”
徐献也调整了一下心情,笑道:“也不尽然,若非你抛进我家的书信,程太守之事我可就要吃大亏了。”
对于当初被抛进院内提醒他的书信,徐献一直想不通是谁干的,等到吴用摇身一变成为金牌卧底时,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亦明白了另外一点,当初听到吴用和董平的谈话,看来和他想像的完全相反,他俩并不是在商量对付他,而是商量如何帮他,只是他话只听到一半,加上先入为主的成见,这才与当初的良机插肩而过,若是当初三人汇合,齐心协力,也不至有眼前这么多波折。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再想太多也是无益,于是,和着吴用,两人相视大笑。
李逵则是瞪起无辜的牛眼,不知两位哥哥为何会突然笑得如此欢畅。
现在还未到能够完全放松的时刻,徐献马上开始召集手下,准备应变。
宋江虽然死了,但还有林冲,他可是猛将一员,加上投靠宋江的还有不少人,若是郑天寿将他们联合起来,肯定还会有一番恶战。
不过,杨志才在他的召集下带着人马匆匆赶来,董平便回来了:“大哥,那郑天寿夺了匹马,出营往西面逃走了,小弟担心大哥有失,追了几步便折回来。”
咦?宋江的营地不是在东面吗?
先是奇怪,徐献马上又明白过来。
郑天寿显然是看得明白,情知若他赶往宋江营地报信,董平肯定是紧追不舍,而且,便是纠集起所有人,群龙无首的他们多半也不是徐献对手,这才干脆一走了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既然如此,那之前的计划便可以改改了。
吴用身份没暴露,宋江阵营里,他可是仅次于宋江的存在,若不好好利用,实在是浪费。
不过,当吴用召集他们会宴时,却得知林冲带着鲁智深的尸体,谁也不让跟,独自去了营地旁的一座小山。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徐献当机立断,让吴用先拖住这边,他自己带了董平、杨志悄悄追过去。
按着知情人的指引,徐献沿着山道上山。
山腰上,一个新立的坟茔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腰平坦处,木制墓碑上“义兄鲁达之墓”六个字新鲜无比,但林冲,却已是不见了踪迹。
上山只有这条小径,徐献一路上也是十分小心,根本不可能错过去。
当下他们分头搜索,只是在后山发现一条有新鲜走动痕迹的小径。
林冲从这下山了?
徐献一愣。
难道他在山上发现了异动。
可是,人员的调动都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做出的,这处视野也不是太好,难以看清营地全景,他又不知道宋江已死,仅凭这残缺的视野,正处在伤心欲绝心态下的他如何能看出问题。
再三确认,徐献终于肯定,安葬鲁智深后,林冲便独自一人从后山离去。
林冲离开大营的时间,正是他们胜利在望的时刻,他居然会这么做,徐献实在无法理解。
看来,多半是什么地方让他发现不对劲,这才悄悄开溜。
徐献只能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