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烨心底大怒,转身便走。吴道通拉住他道:“黄师兄和你开玩笑呢。恁的小气。看你几天没吃饭了,师兄们也颇觉同情,这才瞒着师傅让你来吃个饱,今日上蝶翠林,也好多挖几根兔萝。”
严烨极是傲气,甩开他手,只道:“多谢师兄好意!我没挖足九十九之数,原该受罚,也用不着同情我!”
吴道通一楞,饭堂里其他几个师兄则纷纷说道:“严师弟说的什么话!我们瞒着师傅让你来吃饭,原本就担了极大的风险,你却说这等伤人话,可教人寒心!”
严烨闻得饭堂里的香气,又听吴道通挽留他,心里怒气渐熄,暗想:可能那黄师兄果真不是有意的,那我当然承你们的情……
他念头转到此处,刚要说话,却听姓黄的矮道人怒道:“让他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这小子还摆上架子了!”
严烨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高声道:“不敢让各位师兄为我担当师傅责骂!”说罢学着大人的样,拱了拱手即便离去。
饭堂内众人原本是一片好心,却弄到这么个结果,纷纷都说严烨的不是,说这小子小心眼儿,烂泥扶不上墙,不值得同情。那姓黄的矮胖道人,更是义愤,破口乱骂。
严烨到得小丘之上,脑子里满是饭堂里那些美味的影子和香气,又不住的想起矮道人拿剩骨头给他吃,心里又是激愤又是屈辱。只盼将这九十九根兔萝之数挖足,那时才能扬眉吐气的坐到饭堂去美美的吃上一顿。
当日挖到傍晚,严烨细细数了藏在树洞中的兔萝数量。已有九十四根之数,心下窃喜,小心翼翼的将之藏入洞中,用杂草掩好,溜回殿内。
玄道见他仍旧是带了一根兔萝回来,大骂了他一顿:“难道你都没用一点功修炼?”
其他师兄也是脸露鄙夷之色,再加上有早晨那番闹剧,就算先前有些为他说话的人,此时也在暗想:这小子不知好歹,不知上进,枉费师傅一番苦心,实在不值得同情!
严烨听玄道骂习惯了,只当耳旁风,当夜躺在床上想象着第二天带回九十九根兔萝,让众人大吃一惊的场景,含笑入睡。
次日一早,又动身上山,挖到下午,已凑足九十九之数。
严烨兴奋的在山上大喊大叫的手舞足蹈了一阵,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麻袋取出,去树洞中取兔萝。
那颗古树极为高大,树心已空,枝叶已死,在这蝶翠林里极显耀眼。严烨走到树洞前,只见那洞口的杂草十分凌乱,似是被人拉开过,心下也不在意,只道是风吹雨打的结果。
但等得他取出第一只藏好的兔萝,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只见那兔萝上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十分明显,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将那兔萝啃得面目全非。他心中大急:莫非是上次那个神秘的黄影所为?!
当下连连伸手进去掏,掏了一阵,拿出来的全是被啃食过的兔萝,且只剩下了五十六只!
而且怪异的是,这啃萝卜之人极为刁口,每只萝卜都只啃那么一下,严烨仔细一看,这些留下的兔萝全是些黯然失色的老萝卜,应该是自己最初存下的那些。而近几日挖出来的新鲜货,则被人全部都拿走了。
这当真直如晴天霹雳,严烨只觉眼前一黑,随即晕了过去。等得微微醒转过来,已是傍晚。
他呆坐在大树之下,望着满地被啃食过的老萝卜,心里只觉无限委屈和苦恼:难道是师傅来给我拿走了?不对,他若是要拿走,肯定是全部拿走,也不会在上面留下这些啃印。
那会是谁呢?门内的师兄们都不曾到这蝶翠林来过,而且也没谁像我这样,会饿得发昏了,来啃这些毒萝卜啊!还精挑细选!这、这……
原打算今天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也可以替萧伯伯争回点脸面,现在、现在却如何是好?难道再凑半月,再凑足这九十九之数?那我会不会先饿死?会不会凑齐后又被人偷了去?这些被啃食过的萝卜,又怎么交得了差?陆无为大师兄不是说过,萝卜必须是完好无损的么?
他越想越绝望,又念及自从被萧云剑送上这三清观以来,人人都欺负自己、人人都看不起自己。只觉悲中心来,忍不住坐在树下放声大哭。
哭原是种发泄,但痛哭则伤身。他这一哭实已压抑了太久,直哭到傍晚,才渐渐泪干停歇。此时脑袋里头晕脑涨,勉力从地上爬上,将那些被啃过的兔萝都装到麻袋中:好歹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并非是日日在这山上偷懒!反正这些兔萝已然失色,若是再藏半月,恐怕都霉烂了,也充不了数。
五十六只兔萝,体积倒是极庞大,但分量却轻。严烨用大麻袋全数装了,拖回道德殿中。众人见他双眼通红,却拉了这么大一袋东西进来,均觉好奇。
玄道问道:“烨儿,那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是兔萝!”严烨神智已然有些模糊,一字一句的说道。
众弟子一阵低呼。看那麻袋的分量,若全装的兔萝,恐怕不少有数十之数。这小子每日只带回一根,果然是平时都未曾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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