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家督的大典,被选在过年的评定期间。选在这个时候,一来是让我和安浓郡的各地家臣还有小豪族有个见面的机会和接触,二来,父亲的身体似乎也越来越不行了,他私下和我说,在挺过这个年关之后,就正式的隐居在祖籍之地,离安浓津城大约100公里的一处小山间,从此,不管外界任何事。对于他老人家,虽然我很想挽留,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确实需要静养,所以,我只好答应。
弘治2年的1月21日,是新年的第一天。早晨被侍从叫醒之后,我开始在侍从的服侍下,正式穿上了一家之主的服装。这是一身蓝绿格子的武士服,做工非常精细,也很美观,穿上去也很舒服。梳了一个小辫之后,在侍从在前面领路的情况下,我迈出了我的卧房。
拐过一个走廊,前面不远处就是评定间。收拾了一下自己有点慌乱的心情,我正想往评定间去的时候,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一个人。周围的侍从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太刀,防备着此人。其中一个侍从喝道:“什么人?”
这人跳下来之后,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同时嘴里说道:“恭喜主公终于成为武士,段藏来迟了!”
“哦?是加藤段藏吗?快起来,你来了啊,真是太让我高兴了!”我高兴的走上前,用手扶起了加藤段藏。
用手拍了拍段藏的肩膀,我开口道:“很久不见了啊。无论怎么样,见到老朋友,终究是开心的啊!”
段藏把脸别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主公,属下无能,未能在一个月内完成主公交待的任务。”
我朝后退了一步,惊讶的看向段藏。看了一会,我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我确实是交给了他任务。于是我问道:“没拿到么?”
段藏把脸别过来之后,不好意思的看向我道:“拿是拿到了,只花了10天时间就拿到了。只是在拿到之后出境花费了数天,回来之后就找不到主公,然后听说主公去了京都,我们又辗转来到京都之后没有发现。我们以为主公还在京都,所以就一直在京都查探消息。直到3天前,从一队行商那里得知主公的消息,我们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我说道:“拿到了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我说的一个月为限,那是算你去拿东西的期限。既然你刚才说只花了10天时间就拿到了,那说明你的能力相当的出众。找不到我,那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段藏想辩解。我伸手拦住了他。“难道你想违逆你主人的命令么?”
“是!属下不敢!”段藏立刻半跪匍匐在地惊恐的说道。
“很好!我这个人,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既然你第一次任务就相当出色的完成了,那我则会给予你对应的奖励。该奖什么好呢?对了!”我一拍手,“就奖励你以后有资格出席评定好了!”
“主公的大恩大德,段藏万世难以回报。唯有为主公鞠躬尽瘁,才能体现属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在听到我的奖励之后,段藏在匍匐跪着朝前挪了几小步后,头几乎挨着我的脚向我宣誓。
我注意到了周围的一众侍从都是一脸羡慕的神色,我朝他们笑了笑。同时开口开玩笑道:“你们看,这乡下出身的,就是这么的可爱!”
周围一众侍从都大声笑了起来,在我示意起身之后,段藏站了起来也憨憨的笑了。
“好了,你去评定间吧。我等会就来!”
“是!哦,对了,随同属下来的,还有一位殿下的故人。想必殿下见到他后,会非常高兴的!”段藏在走之前,返过身来朝我说道。
“哦?故人?我的故人不多啊!”在来回摸了摸下巴之后,我对段藏说。
“请殿下原谅属下向殿下卖一个关子。殿下等会自然会看到的。属下去评定间了。”段藏向我躬身施礼后,转身走了。
“这小子!”我佯装朝段藏踢了一脚,同时也在心里想,这来的谁啊,这么神秘。
在评定间的休息室坐了一会,翻阅了一批公文之后,一名侍从上前请示,我可以去评定间了。
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之后,我从评定间的侧门走了进去。
此时评定间里,坐满了家臣和大小豪族首领数十人。其中约有一半我已经认识了,其他一些不认识和不熟悉的,都主要坐在评定间的外围。那些人是一些家臣的家臣或者陪同豪族首领的侍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也只是从那些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之后,就来到已经坐在主位上的父亲的左手边第一个位子。
从眼角的余光中,正看到胜猛偷偷的坐在我的身后朝我打着什么手势。看了一眼之后,我发现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个年轻小伙子此时正斜着眼睛打量着我,我看了一眼之后,没表示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了父亲对着家臣说的一些话上面去了。
在父亲说了一会之后,就轮到我上前说话。这要说的话早就写好背熟了,其实这继承家督大典也只是做一个幌子而已,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这事了。关盛信和神户具盛干脆在大典之前就提前祝贺我登上家主之位,而在评定的这天就只派了一个侍从过来。带过来的贺礼并不重要,对于我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那两封由他们两个亲自签名的信。信中承认我是长野家,哦,现在该叫大谷家了,在安浓郡的安浓津城的大谷家,是北伊势安浓郡的合法势力,并且相互之间订立了攻守同盟。对于我这个从浪人好似坐火箭般的直接飚到一方小大名,有这种当地豪族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
对于地方豪族来说,一个家督的更替,本来可以私底下解决。但是在席上,我竟然发现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坐着一个公卿模样的人。高高的立乌帽,白的吓人的脸,还有乌黑的手指甲,我一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我发表宣言之后,我拉了拉坐在我左手边的长野藤敦,问那个人是什么人。
“兄长,你是指那个人么?那个人是原伊势守护,一条家的。在守护一职被北田家夺取之后,就一直在北伊势流浪,今天是兄长继承家督的大好日子,这人恐怕是来混吃混喝的。”长野藤敦很看不起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讽刺的意味很浓。
“是一条家的么?或许这种人将来有什么用也说不定。”我用低低的声调,对藤敦说道。
“对于一个已被剥夺守护一职的人,兄长难道认为这种人还有用?”藤敦对于我这种想“废物利用”的思想很不感冒。
“藤敦啊,你知道鸡鸣狗盗一词的来源么?”为了让藤敦能很好的理解我的意思,我举出了一个例子。
“好像是关于明国春秋战国时期,信陵君的几个手下的故事吧。兄长的意思是……”藤敦用怀疑的眼光看向我道。
“这你就弄错了。是齐国孟尝君的两个手下。对于拥有一技之长的人,也许平时养着是浪费米粮,但是如果关键时刻用的着,也许能帮我们很大的忙。我的意思是,就算这种人浪费了我们的几口饭食,如果将来在和公家还有朝廷打交道的时候,这种人就有了用武之地。宁肯以备万一,也决不能在关键时刻出岔子。”我在用手打了几个比方之后,朝藤敦说道。
“原来兄长想的是这个方面,既然如此,藤敦在大典之后,就去把此人留下来。”藤敦在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点了点头对我说道。
“嗯,好!我想亲自去见见这个人。”和藤敦在说话的时候,正好看见父亲示意让我上前做上主位。
在父亲的鼓励下,我怀着非一般的心情坐了下来。看着下面这数十人,在扫过一眼之后,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战国时代,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