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不能再呆了,明天我们就回去,再停留下去我等只怕性命堪忧。”
吕彦将圣旨揣入怀中,坐在床头,沉默片刻后向三女淡声说道。
“嗯,奴婢明白。”
雯烟、麝菲、绦容点头应是。
雯烟道:“老爷,可要招呼赵风和吕布过来护卫?”
吕彦摇了摇头回道:“不必,王越若想暗杀我早就下手了,我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三女闻之纷纷黯然无语。
确实,那时王越若要刺杀吕彦,当真是举手之劳。王越究竟有多恐怖,三女是最清楚不过了。王越的刺术独步天下“五步溅血,千里索命。”,剑术更是登峰造极,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绝不是唬人的,那是以无数条剑术高手的性命堆出来的。吕彦、吕布、赵风虽然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但在王越形如鬼魅的刺术面前也只怕是螳臂挡车;除非吕彦回去剧阳军营,重甲层层护卫……
三女围在吕彦身边黯然不语,吕彦凝眉深思。三女为吕彦的安危担忧,而吕彦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王越固然可怕,可最另吕彦感到心惊的却不是王越,而是王越身后的那个人,当今天子——汉灵帝刘宏。
从那两道前后截然相反的圣旨不难看出,刘宏绝非历史上和演义中描述的那种昏庸无智的君王,而是心计颇深,至少刘宏绝不糊涂。再有王越为臂助,刘宏自可将群臣的举动轻松握于掌中。
吕彦初见王越,虽然吃惊,但并不绝望,更不会坐以待毙,等死不是吕彦的风格。
吕彦凭一个武人的直觉断定他不是王越的对手,但正面交锋的话,支持上十招并不困难;军刺虽然被王越收了去,可王允赠予他的七星宝刀就在床头挂着,凭借兵器的优势,他完全可以拖延上片刻的时间,这点时间里,只要他吼上一声“有刺客!”,救援瞬间便会到来,吕布与赵风就睡在隔壁的房间里。
然而,出乎吕彦意料的是,王越居然说了好几句完全没营养的废话,王越的此种行为与他目前的身份似乎很不配套。
(王越:“老夫正是王越,不知吕将军如何识的老夫?”
“不错,老夫今夜前来只为取将军首级。”
“哦?吕将军怎地不问老夫为何取汝首级?”
“恩,吕将军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难怪我那三个鬼精灵的女娃儿这么快就死心塌地的屈身于你。罢了,看在吕将军是个明白人的份上,老夫且送你明明白白的上路去吧。”)
……
作为天子的暗侍首领,天下第一刺术大师、剑术大师,王越的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很居高临下、很颐指气使,但实际上很无聊。因此,吕彦心中疑云顿生。
王越在宣读第一道圣旨,赐吕彦一死的时候,吕彦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图,吕彦隐约间觉得王越似乎应该还有下文。
于是吕彦抛出了一大套后世“忠臣们”常用的经典“套词”。不管怎么说,吕彦是身在洛阳,天子脚下,天子若要赐他一死,只需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明明白白的下道圣旨就可以了,毕竟,曾经吕彦鞭打钦差的“大不敬”已经掀了天子的逆鳞,足够被砍上几回脑袋了。所以,吕彦觉得天子派王越前来暗中赐他一死的做法显得很不正常。
果然,不出吕彦所料,王越随后又搬出了第二道圣旨。吕彦的赌注下对了。刘宏是在试探,刘宏是在试探他的忠诚……
可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也险恶到了极点。王越此番前来虽是奉了天子之诏,但杀与不杀却在王越转念之间。吕彦跪拜接旨的时候,王越若突然出手,吕彦赤手空拳,绝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结果,吕彦又赌赢了。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险恶之极,赌的不仅仅是吕彦的身家性命,还有他的前程……
良久,吕彦微叹一声,“都歇息吧。”
三女应了一声,为吕彦卸了甲胄,宽衣解带,随后和衣卧在他的身边,微盍双眸,假寐浅睡。雯烟、麝菲、绦容无法入睡,吕彦是她们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在回到剧阳之前,三女不敢再出任何差错。
次日清晨,小雪。
雯烟早早的将吕布、赵风、貂禅等人招呼起来,飞快收拾行装。吕布虽然不解为何吕彦要匆匆离开洛阳,却也没有发问,也无甚牢骚。洛阳虽然繁华,可现如今吕布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貂禅的身上,至于其他也就再无挂念。
赵风忠心耿耿,行事作风与高顺极为相象,无论吕彦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只是服从,尽心尽职。
貂禅面色依旧如常,似乎昨夜吕彦的反常行为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冷冷清清的站在她的那架豪华马车边看着众人忙碌。
吕布见势凑了过来,殷切的轻声问道“禅儿,可安歇的好?”
貂禅睐了吕布一眼,贝齿微露,笑了笑:“安好,谢将军挂念。”
言罢,挑起车帘,进了马车。
麝菲、绦容不知何时来到了吕布身后,轻咳道:“大人…”
“嘿。”
吕布望了二女一眼,淡笑着转身离开了貂禅的马车,却不住的回头张望,心意痒痒。
这时,厚厚的车帘动了动,露出了貂禅的玉容,荡漾如水的眸子恰好撞上了吕布希冀的目光,其意不言自喻。
吕布顿时大喜过望,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跳上院外的战马,催马来到貂禅的车边,昂然肃立。
车帘悠地落下,车内传出貂禅细若蚊哼的话音“有劳将军了。”
“不劳,不劳。”吕布于马上向车帘后的貂禅微微倾身,心花怒放,情热似火。
房门前的吕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走了。”
赵风呼哨一声,当先走在队前开路。一众人马缓缓离开了客栈。一阵萧风掠过,细弱的小雪呼的变大起来,天空越来越阴沉。繁华的洛阳街头,行人很快少了许多,衣不蔽体的流儿乞丐们藏头缩脑,纷纷寻找着躲避风雪的去处。
马蹄哒哒,车轮吱呦、吕彦一行人缓慢的行走着,吕彦看着四下里狼奔鼠突的穷苦之人,心中幽幽叹息“大汉没落了”。
雪色弥漫,一片醒目的黄色忽然从吕彦的队伍边掠过,只见一群衣衫褴褛、头裹黄巾的流民在大雪中飞快的奔跑着,直奔城门方向而去,隐隐约约的几声低沉而急切的呼喊声落入吕彦耳中
“快走呀,大贤良师施符水了。”
“走呀,大贤良师要舍粥了。”
“大贤良师是圣人啊……”
“是啊,是啊。”
忽地,一声低吟在人群的响起“苍天以死。”
“黄天当立。”
人群纷纷低沉的应和。
吕彦猛的心头一颤,眼前发黑。
头裹黄巾的流民远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吕彦两手死死的紧攥着,象一块僵硬的岩石,呆呆的矗立不动,任凭呼啸的大雪将他覆盖。
逆风似刀,冰霜如剑,却比不了吕彦心中那一片冰冷彻骨的寒意。
“苍天以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