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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豹率领五千精骑日夜兼程地赶到头曼城时，迎接他的却是满城一片浓烟滚滚、火焰熏天。
刘豹仰天一声长叹，他又迟了一步。头曼城一失，整个中路南下大军的后勤粮草供应就全断了，就凭北营中那些屯积的粮草，只能勉强支撑军中两万多将士五天之需。叵是五天攻不下要塞，那两万鲜卑大军就要两手空空地返回草原，迎接这漫长的冬天啦。
转目四顾，周围的莽莽大山尚有初雪堆积，凛洌的寒风吹过光秃秃地密林呜呜作响，险峻幽深的大山透着一股萧杀之气。虽然知道刘勖正领着麾下数千人马行进在这大山之中，但刘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让手下五千人马去下马匹，徒步追进山去么。哼，这些自生下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鲜卑人，让他们迈着罗圈腿进山去追击汉军，还不如让他们自刎好了。
转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速速赶回大营，禀告大王，头曼城已被汉军攻破，所有粮草辎重已全部被焚毁，请大王速定夺！”
…………
白狼谷，鲜卑大营王帐。
拔拔貊辊听完刘豹派来的传令兵的报告，得知屯积在头曼城的粮草辎重全部被毁。二话不说，抽出腰刀朝着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就是一刀劈成两半。狂怒之中的他似乎还未曾解恨，冲上去又是一阵猛剁。直到那传令兵的尸首已是被砍成一滩肉泥了，他才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
前面有雄关当道，屡攻不下。后面又遭暗袭，粮草被毁。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当上这西部大王，日子就会变得这般难过，想一想原来的老大王日律推寅在位时，哪一年南征不是顺顺利利、满载而归。白狼谷那里有什么要塞关口，还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眼下，派往阴山中去偷袭要塞南城的人马也没有消息。卑夫密虽然勇悍无敌，但汉人多是阴险狡诈之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他心中也没有一点底，有点恐慌，又有点期盼……
“报……”就在拔拔貊辊正独自坐在帐内自哀自怨之时，账外又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报令声。
拔拔貊辊摇了摇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地捡起地上那被砍碎地布衣，慢慢地用力地擦着腰刀上的血迹和碎肉，阴森森的声音飘出账外：“进来！”
一名高大彪悍却又是浑身血迹地斥侯兵走了掀开账门，一股浓郁地血腥味立刻笼罩住他，入眼处一堆血肉模糊的人形肉泥呈现在他的眼前。肉泥边，大王正冰着脸阴森森地望着他：“何事？”
斥侯死劲揪了一把大腿上的皮肉，一阵巨烈的疼痛终于让他那颗暴跳的心稍稍平定。“卟嗵”一声跪到道：“禀大王，卑夫密将军他……”
拔拔貊辊擦刀的手剧烈地一抖，锋利地刀刃顿时深深地刺破了他肥厚的手掌，鲜血顺着刀尖无声地滴落。
斥侯尤自低头禀报：“卑夫密将军昨夜在山中遭遇汉军埋伏，三千大军全军覆灭，将军也中箭身亡。”
拔拔貊辊心脏猛地一跳，一口鲜血仰天喷出。最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天待人何其不公……
…………
刘勖一行返回到白狼要塞时，已是十一月初了。
看到刘勖一行出现在视野里，城墙上的士兵都是歇斯底里的呐喊欢呼，鼓锣敲得震天响，号兵们铆足了劲，把牛角吹得声达数里。
高顺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恭侯在城门口。虽然早就得到山中的烽火台报来的消息，但高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硬撑着赶了过来。
一起聚在城门口等候的自然也有吕商、田晏和雷横等人，就连远在九原的田丰也是连夜赶了过来。
在澣茫的原始老林转了五六天的刘勖等人看到远处的白狼要塞，心中的喜悦之情也是一点都不比要塞城墙上的将士们低。
这几天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的，哪怕是跟你说上个十遍八遍也没用。
一起出征的四千将士，现在跟在刘勖身后的也只剩下两千八百余人了，这茫茫深山，硬是活生生地吞噬了一千多勇士。冻死的，饿死的，掉下悬崖摔死的，还有一些是实在走不动了被抛弃的。想着这些人，刘勖心中就隐隐作痛，不是他不想救这些人，实在是不能救。作为一个统帅，这个命令他必须得下，要不然，恐怕这剩下的两千多人都要扔在这山里啦。
城里的伙头军顾不上等待上司的命令了，迫不及待地把一桶桶地热汤，一盘盘地黍米蒸饭，一块块热气腾腾的烤肉抬了出去。在城外的那些人眼里，这些东西比黄金不知要贵重多少倍。
刘勖一脸怜悯地看着身后的那些异族士兵，应该说他们中有相当的一部份是强迫征入的，但他们也是普通的老百姓，跟善良的大汉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吃饱饭，有衣御寒，有女人可以发泄，他们也是很温顺的子民，有谁愿意拿着自己的脑袋一天到晚去犯上作乱呢？
一些士兵口里还含着米饭，咬着肉脯，却已是酣然入眠了。刘勖忍不住一声长叹，冲着身后的吕商招了招手，指了一下躺着的士卒……
校尉府内，刘勖与关内众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吕布与穆顺、丁铭、张顾三人虽然已是睡眼惺忪，却仍然是被高顺等人强行拖了过来，按高顺的话说，喝了这顿接风酒，你就是睡上个三天三夜，也没人敢去打扰你。
桌上，吕商先向刘勖禀报了白狼要塞的防御情况。
自从十月二十三日鲜卑人偷袭失败之后，依照高顺和吕商的安排，对要塞两侧的各山谷小道加强了严密的监视。
十月二十五日晚，右侧的山上终于传来信号。鲜卑人三千精兵在大将卑夫密的带领下偷袭而来。由于烽火台建设得相当隐密，而且基本都是在山顶之上。所以当狼粪被点燃，黄色的烟雾冲天而起时，远在山脚密林之中的卑夫密等人却是一点都没发觉，于是镇夷军雷横连同田晏的部分弓弩营将士在卑夫密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一通乱石密箭之后，三千鲜卑精骑尽丧山中。
十月二十六日晚，鲜卑人趁着夜色的掩护，全军撤退。等到汉军天亮发现时，整个大营早已是空无一人，鲜卑人全部缩回了草原之中。
吕商说完后，田丰也报告了五原郡周边各郡县的一些情况。
总的来说，今年的情形与去年极其相似，除了五原郡得以保全之外，西边的朔方郡，东部的云中、定襄、雁门诸郡都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洗劫。原来的鲜卑人尚是以抢粮为主，杀人为辅，而今年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凡是铁骑所过之年，鸡犬不留。不论男女老少，一律被俘外塞外，就连地上的死尸都不曾留下一具。现在云中郡和朔方的北部，已经是千里无人烟了。
原本是准备救援高阙城而驻守在广牧县的文丑军，却是连反应都还没来得及做出，高阙城就已被攻破。校尉牵招仅率着手下二十余名亲卫逃了出来，麾下三千人马全部被鲜卑人屠宰干净。接下来临河、沃野、广牧、朔方等城都是抢掠一空。光人口就损失了三万余人。鲜卑兵锋至到三封临戎二城时，才被羽林都尉徐荣率军设计守住。
而东侧更是损伤惨重，相比于落罗的三万人口收获，晏荔阳此番却是比其余两路加起来还要多。云中定襄两郡，除了像咸阳、桐过、骆县、沙南一些边缘县城外，就像是蝗虫过境、大河决堤一般被彻彻底底地洗掠了一遍。整整五万余人口被杀害俘虏。
十月二十八日，刘勖一行回到九原城郡守府时，并州刺史张懿却也同时抵达了九原城。
大汉律令，各州刺史都要在年终的时候考察治下各郡县，一来审核赋税缴交状况，二来也是考核各郡县官吏一年来的治理业绩。
张懿现在是一年比一年难过，去年鲜卑人侵略并州，烧杀抢掠一番，就有羽林中郎将皆河东刺史董卓上本参赅，而中常侍张让赵忠一伙也受了董卓的贿赂，大肆抵毁张懿，意欲免除张懿的并州刺史的职务。
而今年，相比起于去年来说，更是损伤惨重，近十万人口被掳被杀，三个郡被洗劫一空。如此十几年不遇的边患使得张懿的并州刺史之位更是摇摇欲堕。
所以，张懿此番前来九原城名议上是为了考察五原郡一年的治理状况，但实际上最大目的，就是与昔日的朝中好友杨赐、蔡邕、张俭等人商议对策。
…………
大汉光和四年十一月初八，雪后的洛阳城一片银状素裹。暖阳阳地冬日照得大地一片祥合，天地间地冰雪反射出一片绚艳夺目的五彩光芒。
北城门外，一骑如风，马上骑士手托一锦盒，奔驰而来，马趵刨起的残雪烂泥四处飞溅。大道上的百姓纷纷躲避一旁，心中暗暗猜测，前番听说北疆胡骑又南下了，看这情形，莫非又是边关失守，胡骑杀入关内了。哎，还是生活在这中原地带好啊，胡人再狠再强，也是不敢到这里来撒野的。
就在百姓们暗自猜测之际，来骑已是奔入洛阳城中。顿时一阵洪亮地声音响彻城中：
“边关大捷……北疆边关大捷……”
洛阳大将军府。
书房之中，大将军何进正与手下一帮众幕僚观看讨论着并州刺史张懿送来的边关捷报。
一番传阅完毕，何进望着两侧众人道：“诸位，前番河东刺史董卓曾有军报前来，曰并州惨糟大败，三郡被劫，百姓被杀所万。但并州刺史张懿又报五原太守刘勖于阴山关口抗敌入侵，击杀万余胡贼，更皆偷袭头曼城，袭杀鲜卑西部王子。究竟孰是孰非，还望诸位教我？”
此时的何进，还是刚由侍中升迁大将军不久，尚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经过一段时间的访问招聘，一些被阉宦打击的士人和一些大世族家的杰出弟子都相继投靠过来，不多久府中还真聚集了一些当世奇才。比如南阳的许攸、何颙、颎川的荀爽，荆州的郑泰等等。
听得何进发问，堂下的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彼此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最得高望重的何颙首先出列，对着何进拱手道：
“依属下之见，二人之报均是实情，只是一个报忧不报喜，一个报喜不报忧而已。河东董家蛮子是久欲取并州刺史之位，去年联合宫中阉侍欲害张懿未果。今年得此机会，必定卷土重来。”
精瘦的许攸也是出列道：“何公所见极是，然则这一喜一忧则是朝中两大派系争斗的重点。如不出吾之所料，明日朝堂之上，张让赵忠之阉宦一堂必然与自鸣为天下士子代言人的卢植、袁槐一派争论不休。皇上疑难之下，必求教于主公，而主公却正可从中取利。”
何进一听有利可图，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望着许攸道：“子远有话请直言。”
许攸直起身子，对视着何进道：“不知主公是欲助阉宦一党抑或是助士林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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