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三年(180年)十月,鲜卑头领檀日槐率兵大举南侵。
东部鲜卑以大帅素利为首,联合乌恒族长丘力居。起兵八万,进犯幽州右北平渔阳辽西诸郡。
中部鲜卑由其头领步度根为首,联合各部大帅,领兵五万,进寇上谷、代郡、雁门诸郡。
西部鲜卑由日律推演统率,自自稽落山下达赉城出发,一路攻下受降城、洳峰口,兵锋直指五原、朔方、西河诸郡。
顿时间,大汉北疆一时狼烟四起。万里边关处处刀光剑影,战火纷飞。数万百姓拖儿带女,仓惶南奔。
洛阳朝堂之上,灵帝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大将军何进四处调兵遣将,赶赴幽并边关。
五原郡治都九原县城处于一片慌乱恐惧之中,到处鸡飞狗跳,百姓们闻得鲜卑袭来,都是手忙脚乱,收拾家当,拖儿带女,呼朋引友,南下避乱。数日之间,原本有着五六万人口的大城都是走得只剩下一两万人。
城东郡守府,太守袁离正在指挥家丁仆人收拾行礼,急待南下。至于治下那些百姓能否逃脱,他也顾不得了。
“嗒嗒,嗒嗒…….”
大街上,一骑黑色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人年约十五,身高八丈,面如白玉,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到得太守府门前,少年翻身落马,急奔于院内。大喊道:“大人,探马来报,鲜卑前锋赫连部起兵五千,现已兵临头曼城。长城关口请求增援。请大人速发兵马!”
袁离急道:“头曼城离此五百里路程,虽山路陡峭,也不过三日路程。奉先速去调派五百兵马前来听用,吾等连夜南下。速去速去!”
“遵命。”少年急声应道,起身离去。到得门口,方才想起什么。转身道:“大人刚才是道连夜南下否?”
“鲜卑胡骑剽悍骁勇,非你我手下的郡兵所能抵挡,不趁早南下,还在此等死么?”袁离对着少年吼道,“速去集结城内的五百郡兵,在南门口等候。你吕布想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吕布虎吼一声,冲进厅来,一把抓起袁离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敢抛下城里百姓,带兵南逃,我必让你全家鸡犬不留。”
一把甩下袁离,转头离去。
………
宜梁汤府大厅。
刘勖、蔡邕、王越、汤浩等人围着在一起,中间的地图上满是红色黑色的圈圈,个个眉头紧锁。
“赫连部兵出头曼城,如若南下,必走磨盘隘口,由此越过外长城。沿阴山诸山脉而进,过石太山的白狼谷而进犯固阳、光禄塞。据石豹方才的急报,赫连部三千人昨夜已抵达长城关外。今日必是他们攻城之日。此隘口驻有卫戍兵卒五百人。能守一日已所大幸。如不出所料,明日胡骑就当越过长城而进了。”汤浩指着地图侃侃而道。
刘勖一边拿着个木棍仔细地比对着各地的距离。一边问道:“寿平,从磨盘口到白狼谷口需要多久?”
“平常之时,快马只须一天左右就能到达,如今大寒之际,山道之中冰冻路滑,估计应该要两天时间方可抵达。”汤浩算道。
“那从宜梁到白狼谷需要多久?”
“宜梁到白狼谷有官道相接,道路平缓。快马急驰的话,一天可到。”
刘勖把木棍一扔道:“击鼓聚将。”
………
天色阴沉发黄,似乎有一场大雪即将来临。原野上寒风猎猎,吹人脸庞尤如刀割。
九原城南,吕布跨马持戟,矗立在凛凛寒风中。
“吱呀……”一声尖锐刺耳的磨擦声响声,打破了原野上的寂静。
城门缓缓地打开,一群士兵护着一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蜂涌而出。
袁离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当然他不是在做直么断后的工作,他没那么高尚。他在看着他的财物,他要防备着有家将奴隶偷了他的财物逃跑。关于这擅离职守会会丢掉这太守之职他到是不当心,他表叔袁隗在朝廷里红着呢,谁敢动他的位置。
突然间,他觉得队伍好像停了下来,郡兵家将都在往后退,也没有人说话。
他纵马向前,这个时候不能停。要不然那些该死的蛮夷追上来就完了,这一年的心血就要全泡汤了。
大道上,一骑横马立戟,傲然而立。就这么一个人,却让几百郡兵不敢上前一步。
“吕布,你这犯上作乱的贼子,还不给本官让开,想造反么?”
吕布也不言语,纵马上前。大喝一声,一戟斩出。
“咚咚……”
袁离的头颅冲天而起,在冰冻的地面上咚咚地蹦跳着,缓缓地滚到队伍的前面。
双眼圆睁,眼里似有一点迷茫,还一点恐惧,更多的是惊慌。他或许到死的那一刻也不会想到吕布真的会杀他。
“啊……….啊……”
队伍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顿时队伍里像炸开了锅。呕吐声,咒骂声,怒喝声,兵器出鞘声交杂在一起。
吕布用戟叉起袁离的尸体,高举过顶。腥红的血流从脖腔口咕咕而去,顺着戟杆喷洒在吕布的头上、身上。地上黑色的血流如蛇行般朝洼处流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众人看着吕布浑身包裹在血渍之中,原本俊朗的面目也显得格的狞狰恐怖起来。
“嗒嗒……”
吕布策着马缓步而来。广袤的原野上,只有朔风在呜呜地低吼,四周寂静得可怕。马蹄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响亮,众人的心脏随着那蹄声震动,仿佛这马蹄就是踩在他的心口。
“啊~~”
一个家将当下发狂,厉嚎一声,狂奔而去。
“咻……”
一具物体飞砸到那位家将的背上,将他狠狠地砸趴在地,家将回头一看,去是一具无头尸体,当场屎尿失禁,活活地吓晕了过去。
吕布立马于队伍之前,手中长戟缓缓前指。森然道:“本将军早就警告过袁南,如若抛弃百姓擅自逃离必杀其全家。”
随即对着郡兵家将厉声喝道:“杀其家人者,可免一死。抵抗者杀无赦。”
…………
光禄塞,位于五原郡北部。西临阴山的乌赫山谷,东涉黄河支流布拉河,北面正对外长城至关内的唯一官道。南面紧靠内长城,两都相距不足十里,自东汉已来就是并州北部的重要边疆塞口。地理位置险峻异常,易守难攻。
城头,一面红色战旗被呼啸的寒风吹得哗哗作响。旗下,一年约六旬的老年将军扶墙而立,凝望着北面官道。
“通通……”楼门上一小卒急奔而来:“报将军,鲜卑前锋赫连部已于昨日攻克随门障,赵信将军与三百戊卒全部战死。磨盘口高简将军请求将军派兵支援!”
老将军抬起头,看着昏黄的天空长叹一声道:“隘口险急,本将焉能不知,可眼下塞城中也只有三千余兵马,自守尚且不足,文远和平则赴固阳还未归来,哪还有兵支援啊!”
“文老将军,文老将军,”城下大街上一五十上下的文官急趋而来。
文老将军一见,急忙下楼道:“审军师稍待,老夫这就下来。”
这两老头正是光禄塞守将文德和心腹幕僚军师审则。文德本是冀州魏郡人,自小投军驻守边疆,
城下,文德走到审则的面前,道:“平逸,有何要事让你如此惊慌?”
审则拍了拍胸口喘口气道:“刚刚探马来报,南面官道上驰来一队骑兵,人马约在500左右,穿黑盔黑甲打一红色大旗,旗上书一义字,不像是我并州援军装扮。”
“沿路可有甚动静?”文德也吃不准这股人马的来历。
审则捋了捋胡须道:“据探马所报,此股人马一路沿官道急驰而来,沿路不曾有烧杀现象,也无人掉队或逃离。我猜测可能是长城隘口高简将军的援兵。”
“管他是哪里的兵,只要不是鲜卑狗贼就行。”文德转身朝都尉府走去,“不过这股兵将能不畏生死,勇赴边关抵抗胡骑,倒也是一帮好汉,如有可能,本将军到想见识见识这位领军的将军。”
“将军,固阳回报。文远与子开昨天辰时已抵达固阳,现正在组织城内的兵马和百姓辙离。最迟明天中午可抵达光禄塞。”审则紧跟在文德的后面。
文德大手一挥道:“好,派人快马告知文远和子开,只须运走粮食和人口,其余的全部烧毁,水进全部填死,房屋墙廓统统推到。”
“另外再告知二位将军,撤出固阳后要多派捕马搜索各乡村小镇,所有人员都撤离回光禄塞,要求与在固阳一样,山上如有树木枯草也一并烧了。拒不撤离都以通敌罪名就地斩杀!”文德停下脚步,阴冷地道:“我看他鲜卑狗贼还有什么可抢的?!”
审则急去安排探马。文德看着审则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叹,老了,自永寿年间与审则相识,一同守戊边疆,共抗胡贼,已有三十余载。如今却都是年老体衰,胜不得鞍马劳顿了,幸得这些年来有正南、文远、子开一帮年轻人,要不然这光禄塞早就让胡骑给侵占了。
思索间,已是来到府门前。正要进门,却迎面从里面奔出两位年轻人。见得文德,右边一年约二十方面大耳的年轻人躬身道:“文伯父安好。”
“嗯,正南不是去冀州游历了么,怎么会回到光禄城来?”文德看见审配有点意外。
“侄儿听说鲜卑狗贼又出兵了,就想赶回来看一下,再说也好久没看见子开文元他们啦。”说着,拉过边上那位削瘦精干的年轻人道:“伯父,这是我在冀州结识的好友。”
“在下巨鹿田丰田元皓,拜见文老将军。”逢纪毕恭毕敬地揖了一礼。
文德眯着老眼,打量着眼前这少年,身长七尺,面容清瘦而棱角分明,身材单薄却也傲然挺立,虽只有二十来岁的年龄,却给人一种老沉持重、睿智聪慧的感觉。
文德伸手一托道:“田公子能在这兵临城下的危难时刻来到边疆,足见也是位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能与田公子这等义士相识,老夫也是倍感欣慰啊。只是子开文远等人不在此处,否则当为你引见一番,想必你们会成为好兄弟的。”
田丰笑道:“元皓正是仰慕边疆将士的豪情壮义才同正南贤弟来此一行的。不知两位兄长何时而归,也好让元皓感受一下我们大漠男儿的豪气。
文德正待回答,忽听南边城墙传来一阵急促的警锣声。急道:“二位贤侄请自便,现今军情紧急,老夫先去城墙上察看一下。“说完,转身朝南边急奔而去。
审配看着田丰笑道:“老将军还是那副雷厉风行的性子啊,元皓,不如我们也去看一下,看看是不是鲜卑贼子杀过来啦。”
田丰大笑道:“好,久闻鲜卑胡骑来去如风,剽悍骁勇。我且与贤弟去看看,这贼子是否真是如此嚣张跋扈。”
……
刘勖有点着急,刚刚石豹的探马报回来说赫连部已经攻克了外长城的外围据点随门障,三百守卒全部战死。现正狂攻长城紧要磨盘口,如若磨盘口失守,南下就只剩下白狼谷和光禄塞可守了。固阳城地势低洼,城墙破旧,再加上城内居民多为鲜卑匈奴后裔,根本就不是可以固守的地方。眼下刚到光禄塞,离白狼谷还有三个时辰的路,也不知道磨盘口的高简将军能否守住。
立马光禄塞城下,刘勖心如火燎。听汤浩所言,这光禄塞的守将文德是位性直刚烈的老将军,几十年驻守边疆,与鲜卑匈奴连年恶战,不知此次是否会借路放行。
忽然一阵战鼓响起,城墙上“文”字帅旗高高竖起,鲜红的旗帜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旗下一将,长得是鼻直口方,一张国字脸更是棱角分明,须发皆白,双目似电,按剑而立,端的是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城下来者何人?有何贵干?”老将军声如奔雷。
刘勖下得马来,抱道一礼,朗声道:“晚辈宜梁刘勖刘国梁,闻得鲜卑胡骑侵我大汉边疆。遂与宜梁汤家、安阳魏家、武都唐家和临沃左丘家共建义勇军一支,此来为赶赴磨盘口协助高将军守卫隘口,击杀鲜卑狗贼。”声如龙吟,清啸如云。
刘勖可不敢报他是渤海郡人,毕竟他是偷着活下来的。要是这事让皇上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惹多少麻烦。
自小到大,他一直很低调,在洛阳的时候也从不主动与人说话,更不私自出门上街,走亲串户,就是怕被人知道招来祸事。
在这乱世中,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这是刘勖的原则。
“公子可有何身份证明?”文德是个稳重的人,虽说也相信这批人不是鲜卑派来偷城的内贼,可是有个证明却还是让人更放心的。
刘勖有点恼火,都说是义军了,那能有什么身份证明,你当我是大汉的正规军么?正郁闷间,感觉身后一骑越众而出。却是那汤浩。
汤浩纵马向前,马上一拱手道:“文老将军,小侄乃是宜梁汤浩,昔日跟随家父前来拜会伯父,与伯父也有数面之缘,想必老将军还记得侄儿吧?”
文德凝目一看,果然是宜梁汤仪的长子汤浩。越来这汤家做的是贩马的生意,与各关口的守将都是交情非浅,自古官商一道嘛。汤浩少时跟随父亲走南闯北,自然也混了个脸儿熟。当下命人打开城门,放刘勖一行入城。
光禄城南北东西均长约一百余步(约合130米)呈一正方形状。城墙均用采自阴山的大条青石筑就,城高七丈(约为15米),四角都另外筑有四座方形角楼。城郭上箭楼林立,刀枪如云,端的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几十年来屹立塞外,屏护关内,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光禄城只在东面城墙中间开有一大门,紧临布拉河,河上有一石桥,宽约一丈,如有敌来攻,则击断石桥,只留下北面一侧让敌人可以有进攻的地方,其余四门都只留有仅五尺宽的小门。此城西面有山,东面有河,都以自然屏障以御敌。可见筑此城的将领也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了。
东门石桥头,义勇军都是牵马步行入城,队列整齐,军士都是昂首挺胸,斗志昂扬,其军容风貌让人叹为观止。
文德捋了捋胡须,回头对审则道:“观其兵则知其将,此军士气高昂纪律严明,却也可见刘公子绝非泛泛之辈啊。”
审则点点头道:“军威军纪尚可,只是将士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让人感到有点美中不足。”
文德长叹一声:“审公还是那般的目光如炬啊,不错,这支队伍目前缺少的就是一种杀气。但是这种东西是平常练不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拼杀中才能煅练出来。此番出征胡虏,不知能返回光禄城的还有几人啊……”
此时刘勖正好来到文德面前,闻得此语,长笑一声道:“将军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自当以身报国,能在沙场上为国尽忠,虽死也无憾矣!”
文德大笑一声:“好,刘公子真义士也,男儿自当保家卫国,驱逐胡虏,刘公子也是我辈中人。今日能见识公子此等豪义之士,德之幸也。”说完,与刘勖等人一同往城中府衙走去。
城门口,审配田丰满脸惊讶之色。审配道:“元皓兄,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出自于何典啊?正南自幼熟读各种古籍典书,却也未见此语啊?”
田丰长叹一声道:“惭愧惭愧,为兄也是从未听得此语,也不知出于何典籍。只是刘公子此语,却是发人深思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方为大丈夫所为啊。”
审配道:“此刘公子出语不凡,所领兵士也是个个精壮,斗志昂扬,军容整肃,纪律严明。一再出人意表,不如你我二人去府衙看看,这人是否真有大才。”
田丰点头道:“正南此语正合吾意,吾等且往一观,如此人真有大才,又是为国为民之人,我等当助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