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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凉亭论杯

群雄见他丐帮已经安排妥当,又有林平之秒杀青城派众人,立威在先,当下不敢往上冲。而魔教首领却是心想:“教主命我等追杀向问天,如今他落入丐帮手中,定然凶多吉少,这也不算违背教主意愿。”

令狐冲听他如此说,不由得苦笑说:“孙兄,你刚才怎么不说,非要先等着令狐冲答应你的要求。”

孙诚一笑,说道:“因为这里几百人,在下自信都能对付的了;唯有令狐兄,在下没有战胜你的把握。”令狐冲拱手道:“能得孙兄赞誉,令狐冲汗颜!”

此时向问天斗的正酣,突然迅速无比的旋转身子,甩起手上铁链,撞得一众兵刃叮叮当当直响。他身子便如一个陀螺,转得各人眼也花了,只听得当当两声大响,两块铁牌撞上他的铁链,穿破凉亭顶,飞了出去。铁牌失手,那汉子也被铁链扫中,顿时脑浆迸裂,死在地上,另一个汉子急忙用镔铁双怀杖打向向问天胸膛,向问天更不去瞧对方来招,铁链挥动,缠住了对手兵刃,随手一甩,将他扔出凉亭。

丐帮最里面的几个弟子突然一抬手,顿时七八只利箭射中此人,那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向问天向四周一扫,见有八个丐帮弟子站住方位,手中各持大弓,正对准了他,知道自己一动,八支利箭便向他射来。心中暗暗发愁。

此时林平之已经退到丐帮人群之中,向问天突然一挥铁链,向令狐冲扑去,想擒为人质,以利逃脱。他想孙诚为丐帮长老,手里必然有不凡业绩,而令狐冲只是一个华山二代弟子,所以没放在眼里。

可是令狐冲早有防范,眼见铁链挥到,势无可避,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独孤九剑的第五式“破鞭式”,当这间不容发之际,哪里还能多想?长剑闪出,便刺向向问天破绽,向问天只得连身后退。口中大叫:“好剑法!你这剑法到底是在哪里所学?谅来华山派并无如此本领。”

令狐冲笑道:“在下便是华山掌门大弟子,你说从何处学来本领?”向问天道:“这也说得是。再接我几招。”说着想纵身上前。

却听得孙诚笑道:“你还想和他打?”迎身上前,便是一招“亢龙有悔”击向向问天,向问天但觉一股微风扑面而来,风势虽然不劲,然已逼得自己呼吸不畅,知道不妙,不敢轻敌,便以一招招式简单但是劲力深厚的“五丁开山”相对。两人掌力一触即分,双腿未动,手上却缠斗在一起。

顷刻之间,两人已经斗了十几回合,两人年龄相差悬殊,武学上的修为却俱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脂,只拆得十余招,两人不由得都是心下钦佩。

可是孙诚练习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篇已经数年,功力深厚之极。待两人斗到第二十七招,将向问天迫退一步,,又斗到第四十四招,又将向问天迫退一步,心下却是不快:“那令狐冲一招就将他逼退,我打了这么多招却才让他退了两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是向问天心中更加惊惧,适才那个华山派弟子令狐冲一招将他逼退,不过好像是华山前辈风清扬的神奇剑法,华山剑法稀奇古怪,偶尔一招厉害,那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眼下这个少年却是实打实的功夫,内力深厚,招数精奥,自己拼力抵抗,却只能节节败退。估计再打上一百回合,自己必败无疑。

凉亭之外的群雄见两人招式不快,可是每一招都是让人大开眼界,斗的实在精彩,让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果然两人斗到七十多回合,向问天功力不济,孙诚一拳击来,向问天抵挡不住,却是已经靠在柱子上,后退不得,被他一拳打在左肩,顿时半身麻木,只觉得一股内力直冲击他的足少阳真经,可是他当真悍勇,右手瞬息之间连出一十二掌。孙诚一一解开,乘机出指疾点,向问天伸手挡格。他虽只剩下一只右臂可用,仍是挡住了孙诚点来的七指连点。孙诚右指再点,左掌拍向向问天面门。向问天急忙侧头相避,孙诚左指一晃,噗噗噗连点三下,点中了向问天胸口三处大穴。

群雄见他一出手,一百招之内就将魔教二号人物光明右使擒拿,果然神功盖世,心中无不佩服。人群中嵩山派乐厚心中更是吃惊,他身为嵩山十三太保,手上造诣非同小可,而且知道前一段时间掌门师兄屡次派人暗中袭击孙诚,却是损兵折将,未动人家分毫。

乐厚暗中想到:“此人羽翼已成,武功又是如此了得,要速速禀明掌门师哥,再行定夺。”

孙诚擒下向问天,一挥手,就看到两匹大马拉者一辆大车冲出人群,直冲到凉亭边方才停下,车身乌黑,窗帘也是乌黑,一名丐帮弟子跃出,进了凉亭,一把抓住向问天,将他弄入车厢,扬长而去。几十个丐帮弟子仅仅跟随。

有明眼人早注意到这车身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属光泽,又听到关车时候声响,知道这车乃是精钢打造,看来丐帮为了捉拿这个家伙费了不少功夫,恐怕即使魔教半路劫车,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更有稍微有些见识的人想到:“丐帮先屠青城派派,然后说服华山派,虽然只是对付小门派,可是却居然镇住了其他正道英雄,然后挡住魔教,长老本人亲手格拿向问天,看来丐帮要恢复往日雄风,为时不远了。”

其实当时丐帮衰微日久,虽然忝为江湖第一大帮,可是江湖豪杰却使除了面对几个丐帮高手,平常时候还真没有几个把丐帮放在眼里,可是今天丐帮大显威风,在数百豪杰手中将魔教二号人物掳走,足以向群雄显示他们的势力。

令狐冲心中也是震惊,他虽然见过孙诚秒擒万里独行田伯光,可是那田伯光不过是个江湖二流人物,可是这个向问天却非同小可,他是魔教第二号人物,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几百个武林好手都不敢上前,刚才和魔教几名好手对垒,那几个好手每一个都不在封师伯之下,却被这个向问天轻松所败,而孙诚却只用了几十招就将他擒拿。

“看来五岳剑派之中,风太师叔若不出手,唯有嵩山派左师伯能和他交手而不败。”令狐冲默默的想。他却没有将他自己算在其中。

既然目标已经被清除,群雄纷纷招呼,分别离去,日月神教的黑衣汉子也结群离开,他们人多势总,自然不会有正道高人要除魔卫道。

“令狐兄,如今曲终人散,现在还有半坛酒呢,要不要一块喝?”孙诚突然说到,令狐冲见他不随车而去,知道已经安排妥帖,当下微微一笑,答到:“孙兄酒量不高,却是好酒的很,在下愿意奉陪。”

“我酒量不高?谁说的?令狐兄,你可敢和我比试?”

“有何不敢?只是我记得当初在衡阳,孙兄最后烂醉如泥,人事不知,是我将你放到床上的吧。”

“切!此一时彼一时。今天定然将你喝趴下。平之,去把那几坛酒拿过来。”两人说着,已经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这时华山派众人已经走了过来,孙诚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到:“孙……孙长老,酒喝多了会伤身体的,还是少喝一点吧。”孙诚听了动作不由得一顿。他虽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可是他知道,这是华山女侠薛娜。

忽听到一个声音道:“姑娘此言差矣,酒乃世间佳品,饮酒可以延年益寿,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礼记中说道:‘酒者可以养老也’,昔日魏武帝曹操诗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么多圣贤都说酒好,可见此言不谬。”

众人举目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路旁柳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右手摇着一柄破扇,仰头用力嗅着飘去的酒香,说道:“果然是好酒!”原来林平之带者几个丐帮弟子,带者十几坛酒,经过他的身边,更是让他食指大动。

孙诚摸了摸额头,心想难道你也要送我续命八丸?我又没有深受内伤,不过可能是适逢其会吧,当下笑道:“兄台若是不嫌,便请过来喝几杯如何?”那书生摇头晃脑的道:“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一闻酒香,已是干扰,如何再敢叨兄美酒,那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令狐冲插口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闻兄之言,知是酒国前辈,在下正要请教,便请上亭,不必客气。”那书生慢慢踱将过来,深深一揖,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说道:“晚生姓祖,祖宗之祖。当年祖逖闻鸡起舞,那便是晚生的远祖了。晚生双名千秋,千秋者,百岁千秋之意。不敢请教诸位大名?”

令狐冲兴致颇高,便将众人名字说了。此时林平之等人已经将酒放在地上,酒坛上有的写着“极品贡酒”,有的写着“三锅良汾”,更有的写着“绍兴状元红”,十六坛酒竟似各不相同。令狐冲见了这许多美酒,心中大喜,站起来对孙诚施礼道:“孙兄如此看得起在下,令狐冲感激不尽。”

孙诚忙道:“行了,令狐兄,是朋友就不要闹这个。”令狐冲一笑,当下打开一坛酒,将几个酒杯斟满,说道:“请。”便和孙诚干了一杯。

祖千秋却不便接那酒杯,说道:“这里虽有好酒,却无好器皿,可惜啊可惜。”令狐冲道:“旅途之中,只有些粗碗粗盏,祖先生将就着喝些。”祖千秋摇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孙诚捂了捂额头,令狐冲却道:“正是。”祖千秋指着一坛酒,说道:“这一坛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诚不我欺。”

孙诚心下不以为然,令狐冲却是连连点头,只听祖千秋又道:“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古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岳武穆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岂不壮哉!”令狐冲连连点头,他读书甚少,听得祖千秋引证诗词,于文义不甚了了,只是“笑谈渴饮匈奴血”一句,确是豪气干云,令人胸怀大畅。

祖千秋指着一坛酒道:“至于这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那便是高粱酒了。令狐兄,世人眼光短浅,只道大禹治水,造福后世,殊不知治水甚么的,那也罢了,大禹真正的大功,你可知道么?”

令狐冲却是和陆大有抢者道:“造酒!”祖千秋道:“正是!”几人一齐大笑。祖千秋又道:“饮这高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至于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令狐冲道:“在下草莽之人,不明白这酒浆和酒具之间,竟有这许多讲究。”

祖千秋拍着一只写着“百草美酒”字样的酒坛,说道:“这百草美酒,乃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故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百草酒须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饮百草酒则大增芳香之气。”令狐冲道:“百年古藤,倒是很难得的。”祖千秋正色道:“令狐兄言之差矣,百年美酒比之百年古藤,可更为难得。你想,百年古藤,尽可求之于深山野岭,但百年美酒,人人想饮,一饮之后,便没有了。一只古藤杯,就算饮上千次万次,还是好端端的一只古藤杯。”

令狐冲道:“正是。在下无知,承先生指教。”祖千秋又道:“饮这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瓷杯,南宋瓷杯勉强可用,但已有衰败气象,至于元瓷,则不免粗俗了。饮这坛梨花酒呢?那该当用翡翠杯。白乐天杭州春望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你想,杭州酒家卖这梨花酒,挂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饮这梨花酒,自然也当是翡翠杯了。饮这玉露酒,当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饮,方可见其佳处。”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嘟嘟嘟,吹法螺!”说话之人正是岳灵珊,她伸着右手食指,刮自己右颊。薛娜道:“师妹不可无理,这位祖先生说的,大有道理。”岳灵珊道:“甚么大有道理,喝几杯酒助助兴,那也罢了,成日成晚的喝酒,又有这许多讲究,岂是英雄好汉之所为?”

祖千秋摇头晃脑的道:“这位姑娘,言之差矣。汉高祖刘邦,是不是英雄?当年他若不是大醉之后剑斩白蛇,如何能成汉家几百年基业?樊哙是不是好汉?那日鸿门宴上,樊将军盾上割肉,大斗喝酒,岂非壮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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