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笑眼里闪过愤怒、震惊、不可置信、懊悔、不甘,有些点绝望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望向伊婕。伊婕目光落在酒坛子上,没来由的心虚,该怎么和他解释林妙已经不是人的事?该怎么让他接受自己不是林妙的事实?她不敢和他对视,脊背冷飕飕,一闪身,躲到邵蓝背后。邵蓝面目僵硬手脚发凉,手足无措迎接晏殊笑暗藏利刃的目光。他没料到晏殊笑动作如此快,他和伊婕前天订婚,他还梦想着半年后两人正式结婚,谁料到,今天晏殊笑就给他当头棒喝。
眼前的两人明显不在状态,看家狗低声吠,晏殊笑冷笑道:“怎么不请我坐坐?”径自将百花酒放下,漫不经心地向前,“晏氏的百花酒,喜不喜欢?噢,我差点忘记你已经换过躯体,会不会口味也跟着换掉?”这几句话的光景,他走到邵蓝身侧,目光咄咄逼视伊婕,话语间尽是火yao味:“再见亦是朋友,你说过的。”说罢伸手欲拉伊婕,被邵蓝隔开。他自嘲地说:“哦,我差点忘了,你连名字都改过,我怎么还能期望你记得当初说过的话。”他如同被抛弃的情人,满脸尽是酸涩,伊婕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眼角会留下一颗泪。正要同情,正要解释,正要安慰他受伤的心,这时邵蓝使劲捏她的虎口,疼得她龇牙咧齿,对晏殊笑的一丝丝同情很快消失。
伊婕细声细气地说:“你来得好突然,我们都很意外。我改名叫伊婕,”她牵着邵蓝的手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夫,邵蓝。邵蓝,他是晏殊笑。”邵蓝和他握手,彼此心中了然,嘴上礼节性地说:“久仰大名。”
“你吃过午饭没有?”伊婕顺口就说,听得邵蓝头大,小声地说:“这时候你不用好客的。”伊婕贴着他耳边说:“礼节,懂不懂?问候一下。”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晏殊笑受宠若惊,脸色稍霁,可对面两人卿卿我我让他的心如刀割般难受,便说:“我一会儿还要去拜访庄主,你们慢用。再见。”人家既然不是真心留他用饭,何必留下惹人厌,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把他的妙妙逼急了,她会抓狂的。伊婕——这个名字真难听,这女人果然是铁心和他分开,连名字都挑他最讨厌的。
当晏殊笑的背影消失在他们视线内,邵蓝和伊婕齐齐松口气,长毛摇着尾巴回到饭盆前,大口大口吃它的午餐面。伊婕更是夸张地拍着心口直叫唤:“吓死我啊!心跳都快停止。”
“还说,你竟然问他吃了没有?他若说没有吃,我们难道再煮一碗面?”这顿午餐面条就是两个人一条狗的分量,他还真怕晏殊笑说没吃过,然后大大咧咧坐下来与他们共进午餐。三个人,得多尴尬?
农载盛自是很欢迎远方的来客,晏殊笑将酒献上,让庄主视他为上宾。于盟和沙渺渺作为他的旧识也被庄主请来陪客。酒饱饭足后,于盟陪晏殊笑去客房。
中午的太阳高悬,初秋时节气候干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两旁是砍的光溜溜只剩下根的玉米地。晏殊笑提着自己的旅行箱,步履轻盈,在旁的于盟汗湿额发,擦掉快滴到眼角的汗,试探地说:“晏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为老情人?”俩人关系不错,于盟直接问他,顺带透露点小道消息,“人家改名换姓不说,连身体也换掉,性格大变。晏哥,你可得睁大眼睛瞧清楚是不是你的老情人。”明着劝说晏哥放弃的人数不胜数,于盟暗示他放弃,实在不行,让伊婕跑路。
果然,晏殊笑很执着,淡然说:“改名换姓脱胎换骨又能怎样?分开三个月,我才明白此生的幸福须有她在身边。”于盟听着就头痛,此人冥顽不化还喜欢撞南墙不回头,上次惨痛的教训他也不放心上,好意提醒他:“晏哥,你和林妙一起生活,我们都不看好。好不容易分开,林妙也找到属于她的幸福,我们都以为是好事。现在你又期望重新在一起,不现实。”于盟心想,哥们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再执迷不悟,我没话说。
“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我仍旧觉得她是我最喜欢的那棵。”晏殊笑此话一出,于盟真想撞墙,再次劝解:“可林妙身边没有你,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你也见过她和她的未婚夫,人家过得挺开心的。晏哥,您放手好不好?”
转入林荫处,松软的泥土上是稀薄的青黄落叶,踩上去簌簌响,两旁的银杏树青翠挺拔。晏殊笑高大的背影没入斑驳的树影里,回头望向停落后的于盟。阳光在他脸上落下许多不规则的光点,眸色晦暗,醇厚的嗓音随着怒意飙升上扬,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走:“放手?她跟邵蓝相处不到两星期就订婚,欠缺考虑,我不放心。再说,我那点比不上那人?我不介意来个公平竞争。”他无法忍受另外一个男的呆在她身边,卿卿我我。
“晏哥,你就不能看看别的女人,非得盯着老情人不放?围在你身边的女子不少,总会有看得上眼的。”林妙执意离开,他怎么就死抓住不放呢?
“别说了。”于盟好意的劝解换来晏殊笑的呵斥,“就算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挽回她的心,身为朋友,我就不能来看看她?”
才几句话啊,他控制不住情绪,若是让他看到伊婕和邵蓝相处得甜甜蜜蜜,他还不得掀桌子跟人打架?于盟心中腹诽他家长辈,将心中的忧虑和盘托出:“晏哥,每次你处理不好与妙妙有关的事,情绪都会失控,我们很担心啊。”
晏殊笑闷声向前走,戳中他的死穴——就算通过父母设置的各种考验,就算他被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寻药,就算他能把晏园管理得很好,那有什么用,别人羡慕的他一碰到林妙就会智商下降,做出一些失控的事。似乎林妙生来就是让他一切优点分崩离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