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三生三世(2)
任那王员外身份尊贵,识人无数,但还是把谢安给看走眼了。那谢安虽偏居一域,但拥有的金银财宝那却不是王员外能够想象得到。
此时天下各路君王招兵买马,都欲夺天子而问鼎天下,正值乱世之秋,也是草莽英雄层出不群的时代,而谢安就是其中一只巨匪出身。他又与其他匪徒不同的是,此人非巨商而不劫,典型的一口吃胖子,而这样的胖子在乱世却也是不少,谢安便一口气吃了个够,身家便成百倍千倍的增长。
可匪就是匪,终不能成长久,谢安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当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便想花些钱买个身份。这一来二去,钱没少花,音讯却都不太真切,逐渐要失了耐心时,终于得了这汝南采访使的职差,便带着这些年打劫巨商而得来的财富,领着昔日的手下来到了汝南。
若是王员外知晓绿林之事便会识得谢安此人,若是识得谢安此人,怕是唯恐躲还不及,哪敢这般招惹这煞神。
此日正午,王员外正在小歇,便被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还未待下人回禀,就见那谢安令人抬了十个红木大箱,打开摆在了王员外的眼前,竟满满的全是珠宝,虽然王员外是汝南第一巨富,但若是让他一下拿出十大箱珠宝也怕是要变卖一些家产方能做到,而今看到谢安那志在必得的神色,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能随手拿出如此贵重聘礼,想来那日的承诺之事怕是已然办妥。他心中百味俱有,那谢安叫了好多声老丈人,他都还在发愣。
“你到底是何人?”王员外终还是见过世面的人,稳定情绪后,盯着眼前嬉皮笑脸的谢安,认真说道:“从前我是这汝南郡第一富,如今看来你才是。你想娶我珠儿,也非不可,你得实情相告,若是有半句隐瞒,老夫我就算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也休想称了你得意!”
谢安爽朗大笑,长话短说,一来二去便把过去的种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员外,直听的王员外那叫一个惊奇,那叫一个闻所未闻。
王员外虽有介怀谢安的出身不义,但却由衷钦佩他的胆识,又听闻他此行是来上任采访使,最终便应了这门亲事。
......
洞房花烛夜,美人微熏,霞光满面,红案烛醒,相暇两伴......
“原来你叫绿珠......”谢安感受得到怀中的已成为他女人的绿珠把他抱得更紧,他轻轻的抚了抚青丝,轻声说道:“珠儿放心,我谢安一天尚在,便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旁!”
“嗯...”绿珠的声音很小,却不可察觉的笑了,她抬起头看着这个有些陌生,但已然成为他男人的人,心想“这也许就是命吧,而我如今也认命了吧,可有时认命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
绿珠是谢安的第七房小妾,古来都说多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谢安对绿珠的宠爱超过了所有妻妾,在谢安看来绿珠人如其名,不持不骄,总是淡淡的一抹笑意,远远的就能解除他一天所有的烦恼,谢安喜什么,绿珠掌握的迅速,总是能让他心无旁物,乐得开怀,知他,懂他,如饮一杯薄酒,五分醉意,五分期待。
他对绿珠的感情并未因新人变旧人而有丝毫消弱,反而更加关爱。只是谢安毕竟是草莽出身,不似绿珠富家小姐习的文,作得诗,谈得琴,吹得笛。空有深爱却未知表达。便令人新造一府单独赠予绿珠,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穷奢极丽的装修一番,恨不得将他所有珍贵之物全部搬进去。
面对谢安有些笨拙的告白,聪慧的绿珠当然明白他的心意,那一刻绿珠便觉得谢安已为她做了一切,她绿珠的一切从此都将属于眼前这个男人。
......
当上采访使后的日子,终是没有从前打打杀杀那般随意妄为,进的朝堂,便已是半条命握在他人之手,绿珠深知谢安的脾气,常常劝他,安生则已,不求进退。谢安总是表面答应他,心中却不以为然。想着一步步从最初的草莽成就到如今,杀过多少人,他早已忘记。在谢安眼中,这朝堂也是一种江湖,有江湖,就有败亡,就有上位。
在谢安的认为中,这种日子犹如过去自己一步步混到草莽头目般如出一辙,想到此,他便有了这天大的野心,乱世...何不让他更乱一些.....
有朝堂自然就有党派。有秘书监贾帧,此人袭祖上之爵,又有皇后淑房之亲,权过人主,威福无比。原本此人是谢安万万也不能攀附的上的,但恰巧贾帧独子贾患正值汝南郡掌府,又是谢安的顶头上司,贾患此人贪财又好色,财自不用说,至于色,谢安不惜转让妾室而讨得贾帧欢心,只是关于绿珠,他是谨慎了又谨慎,几乎就差金屋藏娇了,绿珠也明白夫君的行事,常惆怅之余,也别无他法。
其实关于绿珠的姿色动人,那贾帧又如何不知?谢安不说,贾帧便也不提,其中隐妙,却也不是谢安所能体会。除此之外,谢安倒也算的上忠心耿耿,这几年来动用江湖力量没少为贾家排除异己。
其中有一敌对党羽是赵王司马伦,而司马伦手下又有一个和谢安身份几乎一样攀附之人名叫孔胥,那孔胥暗慕绿珠许久,而又因此时的谢安已是慢慢爬升,有权有势,万万得罪不起,平日便只能意淫一下,以此消遣心中贪欲。
此时的谢安从采访使,升职为南中朗将,接连又升职为鹰扬将军,好一片风光之势。但谢安却不懂为什么他的官职越做越大,可绿珠却越来越郁郁寡欢,他心中郁闷,心想着荣华富贵,可都有她一半,如今为何却不能见他慢慢位极人臣。
可他又怎知,绿珠开始烧香拜佛,日日祈求佛祖保全他。”从来繁华无常态,谢郎走的太远,已不是我一个小小女子所能拉回的,只求菩萨保佑,他最终能得善终...“
世上男人总是身陷囫囵也不知进退,只为太过贪求,而女子淡薄,便知事之深浅,便生预感。这预感往往来的准确。贾家被赵王给灭了,繁华亦是因为权过人主,灭亡亦因于此,世事总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环环却又不尽相同。
绿珠望着眼前颓废的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可她不曾埋怨,她只怪自己,当初最早的时候没有拉住他。谢安抹去绿珠的眼泪,抱她入怀,一句话也没说,许久在她额头深深一吻。
谢安还是听从了绿珠的话,最后散尽了家财,仅是被罢免了官职。绿珠欣喜,相比荣华,性命还是要紧的。可谢安却因此而万念俱灰,偌大一个江湖男儿,竟要靠着绿珠身上才有些许力气。
自古人走茶凉是为道理,没过多久当年的敌党,赵王的攀附之臣孔胥寻到了谢安。
绿珠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那天谢安回来后的脸色难看之极,似是发了天大的脾气,仍是久未消散。许久谢安对绿珠说道:“珠儿,如此我是待罪之身,可却不愿待宰,今日我欲逃离此地,你可随我?”
“天涯海角,妾身不悔!”绿珠坚定的看着谢安。谢安听此,终落得眼泪,喃喃道:“想我谢安此生杀人无数,该有此报应。只是珠儿你不当如此,不当如此啊....珠儿,你把还值钱的一些东西带上,走吧,走吧...”
绿珠听此,便只追问发生何事,动情之处,谢安也只能将孔胥索要她之事说了出来。绿珠听罢,沉声许久,然后将已接近崩溃的谢安扶至床榻,宽衣解带,泪流求欢,一事终了,对谢安说:“谢郎你得我心于此,今生我的心便随你而去。若是你想活命,我便走出这里,寻得孔胥,百般求他。若是你想让我活命,那你必须得活着,你明白了吗?谢郎?”
谢安已知事晚,一直摇头。“孔胥先已寻来,我们便已逃不走了。晚了....”
“竟然事已至此,珠儿明白谢郎之意了。”绿珠整了整发髻,看着眼前的谢安,淡淡一笑,冲出阁楼,纵身一跃.....
谢安耳中分明还听到绿珠最后的声音,“谢郎,珠儿黄泉路上等你...“谢安默然走下楼去,收尸了绿珠的尸身,双手刨得新坟一座,坐在坟前,看着眼前的夕阳落了下来。
他已浑身轻松,无牵无挂,放佛又回到了当初身在江湖时的那般随性,手持宽刃,只身闯进孔府......
那片夕阳已成绝景,那个人...已成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