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这屋里也不见得有多暖和,也是,只燃了一小盆木炭,又能暖和到哪儿去。
柳娘把手放嘴边轻呵了几口热气,使手恢复了一下知觉后,再次拿起墨条。
“吁!”
听这轻叹中那丝满足,柳娘朝桌上看了一眼,这画上只画了一株孤梅,都说梅骨兰香,读书人果然都是这调调。
“怎么样?”
“啊,嗯,花开的真好看!”柳娘顺口而答后,才意识到,那画上哪有的花,只有一截枯枝罢了,便尴尬的朝明锦看去。
他只是无奈的看了柳娘一眼,说:“你心思都到哪儿去了?就不能陪我一会儿?”
他这样子,让柳娘不知如何对他,只能答道:“哪里,只是,只是你这些我都不懂。”
柳娘低下头不去看他,不想,也是不敢,他脸上总是笑的那么夸张,好似这世上就没有事可以烦到他,这样的笑容太强烈,仿佛是烈阳一样……
见他放下笔,柳娘便将墨条轻轻放下。
“这墨汁的味道真难闻!”
耳边传来他的哑哑的嗓音,正在发育的男子,这样的声音已经不错了,上回她听到有人的声音比之公鸭还不如。
“公子,等几天我去城中看看,定给你买回好墨。”
“可一定要五彩墨,要上好的五彩墨!”
“这……”五彩墨不便宜,小小一瓶就得几两银钱,还要上好的,柳娘偷偷的摸了一下荷包……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哑哑的,里面好似掺了几丝哭声,“买不起了吗?那我不要了!”
“其实这墨也不错……”他笑着对柳娘说,“真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去考进士,用不着那么好的笔墨!”
“这回的几件绣品都是上品,搞不好那管事会多赏几个钱。”说到这里,柳娘朝他眨了一下眼,道“如果多的话,我就去那书店看下!我只是说如果……”
“真的啊!”他声音高了几分,透露出几分少年的样子。
“嗯!”
没几下功夫柳娘就将这小桌子收拾干净,服侍他上chuang。她将一床旧被子铺在床前地上,将那小炭盆移过来些,这屋虽破,却也能遮风挡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一下子就冷成这样,已经好几天没有放睛,这被褥已经有些湿气,柳娘躺在里面像是呆在冰库,那冷气不停的往骨头里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蹲到炭盆前取暖。
“柳娘,你吃了吗?”
听到这声音,柳娘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用手试了试嘴角,淡淡的回了他一句,“你起的太晚,我早就吃了,你快点吃了去学堂吧!”
“啊……柳娘,你怎么可以先吃,你该等我的呀!”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边说边抓起桌上一个窝头往外冲去。
桌上摆着一碟咸菜,一碗稀饭和四个窝头,窝头是由杂粮所做,入口粗糙难咽,她选用杂粮可不是为了讲究什么健康,而是家中米袋已经见底,她东找几西凑只找到一点小麦玉米面,混一起正好做了这几个。
再不想办法,怕是明天这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就这样的环境,她心里却是还在庆幸,庆幸她可以跟着公子。
她看向手腕,袖口所露出的一点肌肤幽幽透出淡淡香味,握住手腕,冰冷刺骨。
腹中没有佘粮,现在虽然还没有腹鸣之声,可那饥饿的感觉已经包围住了她,看向那桌上的几个窝头,伸了伸手,终是没有拿起来,想了想还是拿出豆渣饼啃了起来。
这饼硬的跟石头一样,吃了这么久还是有点咬不动,拿起碗舀了一勺水和着吞下肚,几口便就觉得肚子里有东西了。别看这东西味道不怎么样,顶饿!
咚咚咚,木鱼声远远飘来,在这阵阵木鱼声中,柳娘苍白了面色,死死咬着嘴唇,他来这做什么?
远远一袭黄衫慢慢走来,一步一步像是在踏在她心上,她想跑,却两腿已软,只能双手撑着窗,难得天睛,阳光晒进房里,柳娘却是浑身冒冷汗,没想到他会来到这里。
“许久不见,贫僧真没想到,你是如此适合这幅打扮。”
“……”她低垂着头,这样平静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吗?
对于柳娘的沉默,不悲神色并没有改变,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说起来,鸿儿多亏你照顾,没想到你做下人做的如此优秀。”
那话里的恶意,连瞎子都能察觉出,柳娘只是不懂,他为何如此恨她,以她的条件,是不可能得罪过他的。
有时候,得罪也是需要能力的。
“看来这么久还是没学会规矩啊!”不悲的语气充满了溺宠,就像是佛祖对待众生一样,那么的平和。
“不……不是。”
“没有就好,没想到你会被派来伺侯鸿儿。”他接过柳娘手中的茶汤之后,轻抿了一下,“不过……”
他停下来,见柳娘依旧不语,满意的看到她绞的泛白的手指与鬓边的汗珠,说道:“你就好好伺服鸿儿,如果他有什么事……你该知道后果的。”
他如来时一样,飘然而去,而站在窗边的女子看着他的背影,神色不明。
周鸿回来,将柳娘拉到卧室之中,牵着她的手,将她轻轻的按在坐位之上。
前面是一面老旧的铜镜,镜面早已糊涂,只能隐隐照出个人影。
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枝茶花,色泽娇艳,只见他把那花插入柳娘发中,脸上挂着自豪的笑意。
柳娘被他这一连串举动搞的一愣愣的,“怎么……”她指指头上,问他。
“别家娘子着翠穿金,我如今只是一个穷酸书生,买不起首饰,只能给你采花戴。”
“怎么想起这个了?”
“娘子,你说什么?”娘子那两个字,说的既轻又小,可柳娘还是听到了。
“今天你是怎么了?平常不是都喊名字的吗?”
“可是,你是我娘子啊,难道不能喊吗?”他抬起头,看着柳娘的眼睛太过于认真,好像非要说到水落石出。
“没有,只是,只是不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