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十余天的赶路,车马驶入阳园镇。
阳园镇是一个盛产桃花的地方,几十里外尽是桃花林,更别提百里外零稀可见的一棵棵桃花树,马车途径的时候,刘紫婼是瞧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一阵阵惊奇的唏嘘,整个小脑袋全探出了窗外,这模样倒比她数钱时还要傻。就离阳园镇不远处,一间庙宇似乎是荒废了许久,岁月蹉跎着它的容貌洗涤着石板最终也长出了青苔朵朵片片,庙顶梁上还爬着植物,在高处长出长长的主干还开了花朵,迎着风儿左右摇摆。一群鸟儿空中戏耍,唱着歌儿飞向桃林深处,此时车轮滚滚入了镇里。
镇里建筑普遍显得富有,要知道在南疆途径的小镇是有许多粗糙的木屋作为一镇形象落座的,然而这里却是一眼望去尽是石砖砌的墙,更可见许多楼上楼。
当车轮碾入一段路时,脏兮兮的乞丐一瘸一拐,病恹恹的乞丐在地上爬…这不是太平盛世,刘紫婼也终于明白进镇前看到的庙宇为何荒废了,或许这里的居民早已经没了这份信仰,或许他们跟现代的城市节奏一般,唯一的信仰是----物质。
刘紫婼从收回趴在窗外的脑袋,钻了出去,驾车的是金三,他只听到“等我一下。”拉了缰绳回头只望到了粉红的裙摆在飞舞,刘紫婼的背影渐渐远去。
金三刚想追上去,车里便传出慵懒的声音“把马车靠在路边等他吧。”
“包子哎,刚出炉的包子…”“大碗牛肉面…”“烤薄饼,上了蜂蜜甜…”
刘三跑的很快,加上身体又娇小,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凑到卖面的摊贩前,面摊的架子磊得高,面师傅只看到一个小脑袋在那晃悠,凑了身子探向面摊前,两眼迅速打量了刘三衣着,挂上笑容“小小姐来碗面常常吧,我家的面可香了,不信你闻闻。”
她仰着脑袋“你的面怎么卖?连碗一起的。”
“连碗一起啊…十文钱。”
“你若能帮忙把面送到前面不远处,我就要十碗。”刘三笑笑“我可以先付钱。”说着掏出一两银。
店家笑笑,收下了钱,立即忙碌起来“好勒,您稍等。”
过了片刻,伙计好似杂技高手,一人就托顶了十碗面,跟着刘三的步伐来到了几个乞丐身边“把面分给他们吧。”
伙计一愣,似乎理解不了,但又怕得罪了有钱人,只有照着意思下了面,乞丐一时间见着香饽饽的面也管不得那么多,也不怕烫,抬起就哗哗的往嘴里倒,怕是晚了就吃不到一般。
伙计瞧着几人吃相,不知在想什么,发呆了片刻,等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个小小姐早已不知去向……
“阳园镇最有名气的是桃花,不过这桃花可不仅仅指镇外看见的桃花林。”店小二擦好了桌子,将麻布往肩上一放,笑着说道:“两位公子爷一定想不到,我们这阳园镇里还有位桃花仙子,那模样美得真是没话说。”
戚公子笑笑“桃花仙子?”反观傅公子似乎毫无兴趣,或许他此时只顾得上别扭了,对大堂周围投来的众多热情目光中,他的内心似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煎熬非常。轻咳了几声,这习惯也不知是他从几岁开始养成的,每次说话前总是忍了又忍,轻咳过后要是没人察觉他的异样,才会发言。若是哪家大家闺秀有他这习惯,在古代倒也值得褒扬了。
“桃花仙子是南疆人……”店小二在绘声绘色的讲述,连金三都眨巴眨巴眼睛听的出神,刘紫婼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此时她开口跟少语的傅公子聊起来,与店小二的说话声相间在一起,各说各的“你想吃什么?”
傅公子又轻咳几声。
“我说你别咳了,人一多就不说话改咳嗽,你不难受?”
脸隐隐微红,他似乎又准备轻咳,这次却咳不出来了,语气似不悦,在刘紫婼耳边小声说道:“这家内厢都满座了,为何不换一家,你没发觉大堂这些人都往这看么?”
刘三呶呶嘴“要是你们两女装打扮也不至于成为众人的焦点。”其实她说这话也心虚,进店时明知包厢都满座只有大堂人挤人的地还有空位,这里面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这个故意是针对戚公子的,她一直记得,戚公子的禁忌其一就是被人盯着脸瞧。可此时她后悔了,瞧着戚公子悠闲自得的模样,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壳一定是被门板夹过了,当时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傅公子是在南疆长大的,对于刘三的话,他再明白不过,莫说南疆街市瞧不到半个模样姣好的少年郎,就是出了南疆边界附近也是鲜少能瞧见的,再说南疆模样姣好的女子多数都是嫁到了禾国,禾国人也应该瞧惯了美貌的女子,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两人的交头接耳早就落进了戚公子眼底,此时戚公子漫不经心道:“傅公子别上了这小子的当。”
刘三只觉得腹内的无名火又升了起来,应着这话,店小二也瞧向她,再加上周围热情的目光照耀下,刘三竟甜甜一笑,从座位上蹦起来,几步来到戚公子身边,拉起他的手,清脆的声音刚刚好能传到大堂每个角落“小二,你说的桃花仙子可有我戚姐姐生得美?”
戚子尘一震。
店小二一愣。
清脆的声音是那么的稚嫩,可她的动机却…“我戚姐姐是不是很美?你可瞧仔细了,姐姐她还未画红,可是素面男装出的门,要是打扮打扮,你那什么桃花仙子能放在我姐姐面前比一比么?”
店小二刚咽了咽口水,准备回答,张了张口,声音却被震得滚了回去,这一时之间发生的事不仅仅是他一人,大堂多少都是这码子表情,都被戚子尘接下来做的事震住了。
他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随着刘紫婼的得意忘形,戚子尘的忍耐似乎又膨胀到了极限,一把揪住刘三的后颈,往桌下一按,刘三就像从水中刚捞出来的鱼,活蹦乱跳,戚子尘用膝盖抵住她的后背,扭了双手就像是捉拿犯人一般,把刘三扣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这地板可不干净,那用料显贵的粉红裙摆变成了擦地的麻布哩。
“死人妖,放开我,这地脏啊,脏啊,你耳朵聋了吗?”
金三急了,人小蛮力却大,他是相当护‘弟’的,瞬间这里变成了斗殴场,桌子被掀翻,凳子甩一旁,最终两个娃娃被重叠扣在地板上活蹦乱跳,大呼小叫,叫得最凶的便是被压在最底下的刘紫婼“姓戚的,有本事你敢放我起来?”
戚子尘含笑“放你咬人?不放。”
“傅公子,救我,打他,用板凳拍死他!”
早就退避三舍的傅公子明哲保身,摇摇头直接拒绝了刘紫婼,轻咳几声。
“戚公子你放了弟,有什么气朝我撒就是,别伤害我弟啊!他要被压死了。”金三极力挣扎想爬起来,怕自己把‘弟弟’给活活压死,奈何被戚子尘死死扣住,完全动弹不得。
“好,你想…”因为生得太俊美,即使愤怒也能使得人觉得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用板凳拍死我是吧?”他一把将压在最底的刘紫婼扯起来,反手扣住,冲又扑上来的金三吼了一句“你让开,这没你的事!”
“死人妖,你别冲金三嗷嗷,你…啊…死人妖我的手!”随着沉闷的一声骨错位的声响,刘紫婼的大眼瞬间水汪汪“断了断了…”
金三抡起拳头迎了上来,戚子尘干净利索的松开刘紫婼将她一推,推进金三怀中,桀骜的扬着下巴,淡淡吐出“脱臼而已。这是对你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的惩罚。”
这双眸子一瞬间的桀骜与他内在散发出的一种无形的压力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埋下了眸子或是扭头看向另一边,没人再敢放荡的直视这桌客人了。
“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金三小心翼翼的呵护,迟迟进场傅公子的关怀“去看大夫吧。”刘紫婼吸着鼻子咬着牙,脏兮兮的裙子盈眶的泪水,看着叫人心疼,她倔强的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化为愤怒狠狠的瞪向戚子尘“我告诉你,我岂止是用板凳拍死你,我还想…唔…唔…”
金三迅速的捂住刘紫婼的嘴,深怕刘紫婼再次把眼前这尊易燃品给点着了。
戚子尘眯着眸子步步走近刘紫婼,金三本能的拽着‘弟弟’往后退,此时店小二颤着音打破了僵局“公子爷…还没点…菜…”
戚子尘忽嘴角沁笑,转身看向店小二,小二立即压低眸子不敢对视,只听见公子说道:“这饭不吃也罢,砸碎的茶杯钱你管哭鼻子的红衣服要,那小子专管帐。”小二抬起眸子,只瞧见公子离去的背影。咽了咽口水,他又颤着音转向另三人,目光落在一身粉红的女装打扮的‘小子’面前,心中感叹,这一回来的客人……“公子爷…这…茶杯打碎了……”
春风夹带着桃花的清香,戚子尘踏上马车时,看见马车上不知是谁落下了一支盛开的双叶桃花,平躺在车架上,他随手拾起准备扔时,几片桃花瓣迎风洒下,如花雨。公子回眸向后看去,顺着花瓣的洒落,渐渐抬起头来,就在此家二楼靠外的厢房窗前,半依一红衣女子,女子素手柔若无骨向外一洒,桃花花瓣尽从手心顺风飘下,成为了店外俊美少年素裳上的点缀,女子莞尔一笑,媚态横生。
可楼下少年的眼底似乎住不进如此红颜,就在女子莞尔一笑间,他转身钻进了车厢,满地的花瓣似乎因他的离去失了颜色,那一支桃花竟也被少年扔到了马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