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两天里就有连续十三封电报从国内转向朝鲜,落在清军的电台,转化为文字展示人前。朝鲜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让满清的当政者们肆意地你方唱罢我登台,他们谁也不去理会在朝清军的感受,更加不去理会清军指挥官们会不会被那些前后矛盾的电报绕晕绕傻了。
当政者的胡闹弄懵了在朝清军,使各地清军指挥官茫然无措,谁也不知道哪张电文能算数,不过北洋所属的军队倒是抱定一个主意:李中堂没有发出命令就持观望态度。
连续不断的电报被日本间谍发回的时候,将大本营设立在广岛的日本作战大本营搞不懂清国是在玩什么把戏,以日本天皇幕僚长织仁亲王和天皇大本营总钦命官伊藤博文首相为首的两帮人谨慎地猜测着,这样一来朝鲜竟是神奇地陷入暂时的平静。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的宅子这几天显得异常地忙碌,隔三差五必定有行色匆匆的人拜见中堂大人,能亲自得到李鸿章接见的人十分少,就算是被接见了也不一定能够谈出什么章程来。
昏暗的光线,李鸿章闹心时才会待的茶房。此时他脸色憔悴地躺在靠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朝鲜地图。从偶尔颤动的眉毛能看得出来这位中堂大人的心情差到了极致,被捧在手里的茶杯,里面茶水未动一分,几根茶叶随着偶尔的抖动飘荡着,像是在演绎中堂大人的思绪也是飘渺不定。
朝鲜的情势充分证明日本有所图谋,这点不是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们只是猜不透日本人是只想占半个朝鲜还是有什么更大目的,也不知道日本人是不是有在备战,想派多大规模的军队登陆朝鲜,想用多少经费来进行这场博弈。
东学党之乱方罢,开化党人就又弄出一个宫乱,朝鲜人自己的争权夺利将清国和日本双双卷了进去。这下好了,早就对朝鲜垂涎三尺的日本人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再次伸出黑手……
自东学党之乱爆发时,北洋大臣衙门还以为这又是朝鲜人闲着没事做瞎闹腾,反正自明朝时这个属国就从来都没有安静过,每次都是自不量力地挑衅日本,弄得“天朝”每次都要派兵去为朝鲜擦屁股。
好嘛,朝鲜国王李熙既然向天朝求援了,那爱面子的“天朝”还不得又傻乐傻乐地派兵过去为朝鲜人擦屁股?如此李中堂受于朝廷压力就派叶志超带兵驰骋朝鲜,选择南朝鲜易守难攻的牙山作为驻屯地点,同时按照《清日天津条约》的规定电告日本。
中堂大人心想:“兵也派了,日人的军队也到了,这下朝鲜应该安定些了吧?朝廷上下也对北洋没话说了吧!”不料,更大的问题来了!
按照《清日天津条约》的规定,在朝鲜内乱平息后清日双方应该同时从朝鲜撤军,但日本人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手?他们收买一些亲日的朝鲜人遥控局面,区区一万多日军和几个芝麻大的官员就搞得满清上下是鸡飞狗跳。
反应快速但却拿捏不定该怎么干的满清犹犹豫豫,结果日军一登陆竟是在南朝鲜zhan有相对的优势,而且一再地对在朝清军进行挑衅,弄得满清是惶恐不安又没有办法,只有不断地请求列强干涉,可是没有好处列强谁管啊?如此也就又乱又无可奈何地僵持着。
好吧,日人挑衅也就挑衅了,传说中的东方俾斯麦——也就是李中堂李大人深知清国现在是外强中干根本不能打仗,如此也就选择忍了。
这位被国内帝党和后党双重压力压得缓不过气来的东方俾斯麦就打定一个主意,日人要闹就去闹,一切等老佛爷的万寿过了再来慢慢处理。毕竟那位老佛爷可是放话出来了,现在谁给她一日不痛快,那她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
但是呢,日人好像不给东方俾斯麦面子,把这位中堂大人的隐忍当成示弱,竟是由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操作,日军公然上演一出兵冲朝鲜王宫囚禁朝鲜国王李熙的好戏,不但肆无忌惮地抽了李中堂的脸,还竟然把那个被清国囚禁在保定一段时间的李应是抬了出来。
李应是一上台就公布大院君令,驱逐在朝鲜的所有华人,很不客气地甩了满清朝廷一巴掌,声音还特响!
这巴掌满清没白挨,被抽了一次脸的中堂大人终于发觉事态不妙,赶紧召唤幕僚商议着该怎么应付。商议的结果是必须向朝鲜增兵,不过不能直接往南朝鲜增兵,那样会刺激日人。如果日人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扰了老佛爷的万寿,那么北洋上下就有苦头吃了。这样也就决定在不太过刺激日人的先决条件下,将援军的驻地选择在北朝鲜的平壤。
“袁世凯……叶志超……”这两个名字不断地在李鸿章的脑海里回绕着,“这两人能不能信?”
袁世凯很早就在朝鲜经营,不但为朝鲜王室练出一支五千人的新军,同时也把朝鲜王室“调教”得服服帖帖。他在宫乱时更是立有大功,在最危机的时刻果断将朝鲜国王李熙和王后闵氏从日军的手里抢回来,这样一来也才暂时瓦解了日本人的阴谋,使得清国扳回一点优势,让日军不敢在汉城里那么放肆。
李鸿章刚想抬手喝一点茶水,那边有人敲门了。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号称北洋小诸葛的杨士骧。他略有些疲惫地问:“莲房啊,有什么事吗?”
杨士骧并不拘束,他拉来一条椅子稳稳地坐了下去,沉默一会才说:“中堂,皇上被帝党挑唆忍耐不住要抢先动手了。”
李鸿章温雅地笑了:“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夺权,那权好夺得很,夺到了却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朝廷真有能力扛起危局,让出在朝一万余兵权又有何妨?”
杨士骧说:“他们争权事小,如今朝鲜危若累卵,在朝驻军被一封封电报搅乱军心,如有战事恐怕危险。再则,那是北洋的军队,军心浮动之下中堂没发话,如此恐伤了中堂的威望。”
“朝廷没个章程只以为这是压倒对方的好机会。那帮帝党真的以为老佛爷好糊弄,北洋好欺负?罢了,不说这个,说了也徒劳伤神……”李鸿章语气悠然:“那些个总督提督道员们给自己的子侄辈发电报没有?”
杨士骧露出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嘲弄的表情:“先前以为朝鲜有利可图将子侄们调过去,现今日人即将图谋朝鲜又想调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军队恐怕不是那几位大人想调就能调回来?”
李鸿章莞尔:“前些日子那帮少爷兵不是发回电报请赏,看来还是干得不错嘛?”
杨士骧不屑:“击溃日军桥本联队?攻开城克金川?只是一帮依仗长辈胡作非为的小辈罢了,怎么能轻信?任由他们去闹也便是了。”
这时,房门又被人敲响,有人在外面说:“中堂大人,老佛爷和皇上派人请唤,让您到园子去商议朝鲜的情势。”
园子嘛,其实也就是颐和园,看来满清的当道诸公们是闹够了,终于记起在朝一万多军队是北洋的禁脔,舍得喊李中堂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