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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海公大红袍传 (36)

帝即宣吏部尚书唐瑛进宫,问道:“诸王皆出外镇,惟定亲王在京,朕恐他不得外镇为怨,欲以边藩封之,使其受国,天官以为何如?”唐瑛奏道:“诸王皆可封为外藩,惟定亲王则不宜俾以处任,惟陛下察之。”帝问道:“何以不宜出外?卿可细细奏来。”唐瑛奏道:“定亲王自幼便无大志,凡事迂腐。先帝在日,便知其不能为民牧者,故久未受封,只留在宫养闲而已。及陛下登极,方封亲王。然王自受职以来,不曾理问外事,终日只与家奴为乐。日夜嬉笑,全然不知一体尊贵。似此若使之外出,只恐徒惹人笑矣。”帝即说道:“卿却未知王之心,今王久怀大志,欲谋不孰,常以朕不封彼为外镇生怨。故此在京阴蓄死士,屡欲大举逐朕。奈有严嵩父子在朝为梗,不敢举动。今将世蕃毒打,并领匪徒将严府劫抢一空,其反迹已彰明于外。朕欲除之,卿以为何如?”唐瑛听了,大惊失色,慌忙俯伏奏道:“陛下何出此言?必有奸臣暗奏矣!定亲王乃陛下之叔,何得有此不臣之事?若说别人,臣不敢信,况王乃废腐之人,岂懂作此事乎?伏乞陛下说明察之,休听奸佞之言,致伤骨肉之情,则天下幸甚矣。”皇上说道:“卿不必代为饰说,且退出,勿再多言。”唐瑛只得退出宫廷。

帝即命廷尉特旨,即将定亲王下狱,发交三法司严讯歹情。

那廷尉领了圣旨,即把定亲王拿在狱中。次日,三法司再三严讯,无奈未定谋不肯承认,要对头质证。三法司只得奏覆。帝见本上写:

三法司臣为奉旨严讯事:案奉圣旨发交定亲王发臣等会审谋反实情,臣等遵旨再三研讯,而定亲王实无此情,坚不承认,必须质证,方可输服。臣等只得仍将定亲王禁下,请旨早发所指定亲王之确证,臣等复讯。使得输服。

臣等谨奏,伏乞皇上圣鉴。谨表以闻。

帝看毕,遂与奸相严嵩商议。嵩曰:“陛下若发臣往彼对质,则廷臣不无私议,臣为陛下谋去亲王者,惟陛下思之。”帝闻言点头不语,良久乃道:“如此,则何以处之?”嵩奏道:“为今之计,陛下可将他本章留住不发,该法司又不敢轻纵之,永远禁于狱中。臣另有计,可以为陛下除之。”帝准奏,留本不发。

三法司候了半月,只不见旨下,各皆猜疑,然不敢再奏,只得任他便了。这定亲王在狱中,又不能立见皇上,只得终日愁闷。又想起府中那一班少年,不知如何下落,恐其走了,不得回去作乐,直至泪下。今且按下不表。

再说那一位海瑞,在鄂已满了任,即便请旨回京。皇上心中忽然想起忠直海瑞恰有三载未见,当时即批一道圣谕云:海瑞出按湖广,于兹三载。在省访拿匪类,遂致地方宁谧,甚属可嘉。着即来京办事。其所遗湖广巡按一缺,即着严世蕃去。钦此。

圣旨一下,那跑折子的官,即便向湖广复命。不日已至本省,呈缴了回头折子。海瑞即日打点回京陛见,将印信交送于指挥署理,择日携了家眷起马。那湖广百姓个个都来挽留,海瑞俱用好言慰之,竟有流涕不舍者。

不说海瑞回京,一路无事。再说严世蕃得了圣旨,满心欢喜。自思又好讹诈百姓,即日出京。临行时谓其父曰:“海瑞不日回京,皇上必然重用。父亲不可与他作对,凡事稍须依顺他一点,儿就放心。”又拜托王惇代为照应一切,方才出京而去。正是:只为尊年远祸,致教拜嘱谆谆。

欲知海瑞回京如何,再看下回便知。

第五十三回 礼聘西宾小严设计

却说海瑞一路星驰进京而来,到了内城,将妻子暂且寄寓。

次日入朝见了天子,山呼万岁毕,帝慰劳道:“卿自筮仕以来,多著劳绩,真股肱之臣也。今封卿为户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你其勖哉!”海瑞再拜谢恩而出,将家眷搬入户部衙门居住。闻得定亲王犯法,现在狱中未决,遂再三详访,尽知始末情由,勃然大怒道:“如此目无君上,将来不知作何定局了?”

即写表,次日早朝奏上。天子览其表曰: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臣海瑞,诚惶诚恐谨奏,为事无确据,诬捏显然,乞恩睿鉴事:窃照定亲王犯法一案,蒙圣旨发交三法司会勘,其有无谋逆不孰等情,已经三法司再三细究,而定亲王坚不承认,复加严讯,始终并无供认。想王系玉叶金枝,锦绣丛中长大,乃备尝刑楚,并不供认一词,其无悖逆之心可见矣。三法司不敢再加严刑拷打,曾经联名伏奏,请旨发出确证对质。至今三月未蒙批发,案疑莫决,使定亲王久羁禁狱,案结无期。岂久羁可以自明耶?此臣窃有所不解者。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复何忍听奸佞之言,以乘友爱之义。伏乞陛下早发指控定亲王确证,修三法司得以结案,而定亲王虽死亦分所应得,在所甘受也。如无确证,则其事必外人诬捏无疑。乞陛下即将诬捏亲王之人,发交三法司,治以反坐,以儆奸宄,以肃律令。则朝廷幸甚矣!臣海瑞不胜恳切待命之至。谨表以闻。

帝览表,自觉难决。复召严嵩入宫,将海瑞奏本与他看。

严嵩不觉汗流浃背,奏道:“海瑞自恃其才,故翻旧案。陛下宜叱之,以儆将来,使诸谏臣以为前车之鉴也!”帝曰:“不然,定亲王乃朕之叔,非比另犯。今海瑞所奏之言,皆有井条,势难留中不发。朕意欲释之,奈王法大逆,若遽释之,如同儿戏。还是如何设法,太师为朕思之。”严嵩道:“陛下既欲释放定亲王,何不就令海瑞保其出狱?令彼具状保出,那时释放,便可掩饰矣!”帝首肯。即批在奏章上云:据奏已悉,准将定亲王释放,但无人敢保。你即知其忠诚,你能保之,即予释放,仍归藩封可也。

朱批已下,海瑞看了不胜之喜,即时具了保状呈进宫中。

定亲王得释,万分感激海瑞。惟王惇与严嵩二人心中不快,私相议道:“欲害海瑞,奈无隙可乘。”王惇又修书于严世蕃,说道“海瑞到京师,即保朱宏谋出狱”等语。世蕃看了,不胜惊讶,也不回书,即将原书尾批云:“纵虎容易捉虎难。”王惇得了这句话,便心中只是不安,然追悔不及,只得隐忍,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严世蕃自到任以来,却不以政务为心,专要贿赂,所接地方,勒索供给铺垫银一万两。如有不足者,立即搜罗其失,立时参劾。湖广合省官吏,几不聊生。然畏他有势,无可奈何,敢怒而不敢言,恨入骨髓。加之世蕃性好男风,在任专好选用少年美貌者,充作跟班,闲时取乐,不分昼夜。

时有胡湘东者,貌美潘安,才比宋玉,年十六岁,即游泮水。一日,世蕃诣太学宣讲圣谕,时湘东亦在执事列内。世蕃偶见其貌,不觉魂飞魄散,已不成体。宣谕毕,世蕃坐于明伦堂上,该学教官率领诸生参谒。各各打躬作揖毕,严世蕃问湘东名字,湘东打躬道:“生员姓胡名湘东。”世蕃笑道:“好个美名。正所谓‘湘东品第留金管’也。”复问:“已进学几年?”

湘东道:“三载。”世蕃道:“今岁正当科场,宜用心举业,以图上进。本部院实有厚望焉!”湘东揖谢。世蕃起身上轿而去。

回来自思:“湘东又高任宽数倍,焉能与彼一亲,亦人生一大快事。”转念彼又非任宽可比。宽乃是小人,彼乃校庠之士。

倘彼不允,反弄得不像样子。辗转思念,是夜目不交睫,慕想不止。

次日清晨起来,发了一通名帖,着人持去学中请那教官前来问话。那教官见了巡按名帖,即刻穿了衣服趋署,连帖亲自缴还。世蕃令人请进,教官参谒毕,侍立于侧。世蕃唤令坐下,教官道:“大人在上,卑职理当侍立听命,焉敢僭越就座?”世蕃道:“燕室私见,即为宾主,哪有不坐之理?”教官道谢,方才坐下,说道:“不知大人有何教诲?乞即示知。”世蕃道:“并没甚事相劳,因昨日偶见贵门人胡湘东者,其人词气温雅,文艺必佳。本院衙门少一书禀西席,欲请胡先生为之,未知老师心中以为可否?”教官起身道:“胡生才学颇优,大人不弃,以为主书启之席,必有可观。此大人栽培之恩,而胡生之幸也。

卑职即当令其趋叩崇阶,早晚听训诲也。”世蕃道:“既老师代为应诺,在下有关书贽仪,统烦带去。”旋令家人取了一百两银子,关书一札,交与教官。那教官接了银子、关书,作谢而别。回到学署,即令门斗去胡湘东家传他来见。

湘东听得老师请往,随着门斗到学宫内来见老师。湘东问曰:“老师见召,有何教谕?”教官道:“贤契运来矣,可喜可贺!”湘东道:“门生一介贫儒,有何喜贺?伏祈老师明示。”教官笑道:“昨日,巡抚大人偶见贤契词气清华,心切仰慕。今日特召我去,意欲延足下代主笔砚之任。现有关书、贽仪,着我代请,不知足下意味何如?”湘东道:“门生是一介儒生,兼之庸愚成性,毫无知识,何敢受此大任?”教官道:“巡按以足下才貌过人,故欲延置之幕府,此所谓礼贤下士者也。”湘东道:“既有关聘,烦借一看。”教官乃将关书、银子,递与湘东观看。湘东见其关书上写束修银子一年一千两整,又见贽仪一百两,喜不自胜,便欣然应允。教官亦喜,即日回复按院。

严世蕃一听教官回复应聘之言,喜不自胜,真惬心愿。

过了两日,严府令亲随、跟班来接湘东,湘东欣然就馆。

初见宾主甚欢,而世蕃深心达算,故不露其面目。凡有书契之类,悉送湘东代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早已过了两月。世蕃巡按各郡,东与之俱往。一日,巡到辰州,此时朔风骤至,彤云密布,十分寒冷,人役各皆畏寒。是日世蕃传令,且停车马,就在馆驿之中扎住。湘东政主书笺,自然相随在内。世蕃久有此心,然无隙可乘。有时语及猥亵,湘东则正色不答。是以空有攀花之心,实乏侥幸之便。

这日世蕃却忍不住,心生一计,吩咐近身家人,叫取些蒙汗药来,带在身边,说道:“我请胡师爷吃酒。酒至半酣,你可将蒙汗药放于酒中,即是你之头功,自有重赏。”那家人应诺,即到外边采取回来,专备应用。世蕃即办酒来请湘东赏雪饮酒。湘东正在无聊之时,便欣然而赴宴。

当下二人见礼毕,分宾主坐下。世蕃坐下道:“今日本欲前往按临,但见大雪漫漫飘下太甚,夫役难以进前,故暂止于此地。然值此寒日无卿之际,无可排遣,故备一杯水酒同先生赏雪。”湘东道:“烧叶暖酒,取雪烹茶,正文人雅事,当与雅人共之。”世蕃道:“先生本属雅人,故特请先生共之。”旋即令家人将酒筵摆上,彼此坐下,相与畅饮。

二人酒至半酣,世蕃即道:“值此佳景,先生岂可无章句以志咏耶?今以三分安息香为限,如诗不成,罚以金谷酒数杯。”此时湘东诗酒之兴正豪,欣然应允,即请命题。世蕃故以险韵作难,乃道:“即景为题,赏雪可也。但韵限用八庚,若过香限者,罚巨觥三大爵,仍再作新诗。”湘东应诺。

世蕃令人取过纸笔两具,各放一旁,相与罢饮构思。果然世蕃诗才敏捷,香未及半,已经脱稿,而湘东始得首句。而世蕃故意谆谆絮絮,同家人共语,以乱其心。香限已过,湘东之诗,方才急急脱稿写成。世蕃笑道:“香已过限,无用看阅,先生当罚三大爵再作。”遂将花笺放下。湘东道:“过限受罚,理所应得。”立饮之。

世蕃复令点香,说道:“先生今当急作矣。但不得与前诗相合一字,以杜袭前之弊,如有袭前一字,照罚三爵,另起炉灶。”湘东终是个年轻之人,不觉英气勃勃,大声应之。复挥毫思索,只因前诗已被他拿住了,若犯一字,不特不算,反要受罚,所以湘东左思右想,改八句诗词,涂抹不尽。及至脱稿,香限早已过了。世蕃说道:“今番又过了限,如何是好?

也罢,倍饮以终其令罢。”湘东道:“晚生学力迟钝,酒量浅小,惟大人谅之。”世蕃遂以三爵劝湘东,而自己饮三杯相陪。

湘东此时酒已八分,又一连饮下几大觥,就有十分醉意,说道:“不限香,晚生就与大人联句罢。”正是:酒兴诗豪难制伏,故教勇夺诗坛帜。

毕竟湘东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庠士太守逃官

却说世蕃又以香限已过,不肯收阅,乃道:“兄才过于修整,只患不工,故以迟钝,今已连做两首,足见真才矣。但先已有令,兄饮六觥就算完了酒令罢。”湘东是个好胜之人,便欣然而饮。饮毕,将诗呈于世蕃观看。世蕃看毕,大加称赞赏道:“今艺比前艺更佳,妍丽非常,果是大才,无关迟钝也。”

复以巨觥相敬,湘东不得已,勉饮一觥。此时酒气上涌,不觉呕吐狼藉,醉卧于几上,人事不知。

世蕃见他沉醉得很,乃令人去其外面污衣,扶到床上,卸其衣裤,乘其坚而入。湘东醉痛正醒,开目朦胧,仿佛乃是世蕃。然此际头重身轻,欲动不能,挣扎几回,旋复沉沉睡去。

世蕃恣意取乐一番,元精已泄,又复抱持而宿。直至夜深,湘东酒才稍醒,自觉身被箍持,急挣扎起来,犹见残灯在几。走下床门,自觉****肿痛,举步维艰,不觉勃然大怒。回视床中,正见世蕃呼呼鼻息,此刻不能按捺,无名火起,只见几上有大石砚一个,急取手内,掷向床中。世蕃假作睡状,观其所以。

今见湘东怒掷石砚,急起躲闪。那砚块掷去,幸而未中世蕃身上。那一大块石砚,把床梆打得粉碎。世蕃不觉大怒,走下床来,将湘东抱住,大叫家丁:“快来!快来!”连说“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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