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闲来无事,暮语提议一起去桃园赏花。众人欣然前往。
初夏了,桃园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也满是精神。桃园脸庞的池塘里开满了睡莲,一朵一朵的,粉红的可爱。各色的花也都悄悄的开了,有多久没有来桃园了,居然开了这么多花,暮言想着,望着一朵朵娇艳美丽的花,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顺着桃林走到尽头,有一座木桥,从桥上望去,池水清澈见底,一群群游鱼结对而行,悠然自在,绽放的睡莲静静的躺在水上,微风一吹,池水荡起层层波澜,放眼望去,都是葱郁的一片,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恩泰不禁啧啧称赞:“柳老爷家里别有洞天,还有这一方天地!”
继续往前走,是一簇海棠树,还有一个亭子,亭角飞扬起来,像是展翅的大鸟,不远处有梨树、杏树,左边还有一个花园,牡丹杜鹃比比皆是,各种花儿数不胜数。游完了桃园,大家回到桃林下的石凳上坐下休息片刻。小玉端来几样水果糕点,摆在石桌上。暮语不停的说一些有趣的事,开心的像是一个小孩子。暮语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柳老爷说:“爹,我和姐姐好久都没有弹琴跳舞了,今天就给你们表演一段怎么样?”
柳老爷朗声笑道:“好啊,好提议。不过今天有客在这里,可不要丢脸哦!”自从若水去世后,柳老爷从来没有见过暮言像今天这样开心的,虽然比起以前,话还是少了很多,但是可以看出,今天是她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了。柳老爷捋着胡须,欣慰的看着女儿们,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甚是欣喜。女儿们都大了,若果不是若水早逝,暮言可能早就嫁为人妇了。柳老爷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二人绝对不是什么下人,他们的气质出卖了他们的话,况且来府上买木材,开口就是四千株楠木,想这诺大的京城也找不出几家这样的大户。虽然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真买木材也好,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但是毕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应该不会是坏人。
素英已经为小姐取来了琴,安放在矮几上。“小姐,你伤刚刚才好,不要太过劳累了。”素英说着,扶小姐坐了下来,暮言笑着说:“放心吧,不碍事的!”对素英的关心,暮言总是很感激,她感谢上天把真心关怀自己的人都送到了自己的身边,爹、娘、妹妹、素英,还有若水,还有为了自己而死的小莲。想到这里,暮言不禁一阵心痛,眉头轻轻一皱,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立马又抚平了忧伤。
轻抚瑶琴,欲诉这绵绵的心事,可是,暮言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手指拨弄琴弦,转而弹奏出一曲轻快婉转的曲子。暮语随之而舞,翩翩轻纱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还未及地,又被轻轻抛起。暮语的身体柔软的像是一个可以任意揉捏的花瓣,飘在清风里,飞起、落下、旋转,看的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舞的百花也失了风华。长时间的配合,让暮言和暮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当暮言的最后一个音符划出时,暮语也缓缓的结束了最后一拍,身体展开落在地上,散开的裙裾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再嵌上暮语娇艳的脸庞,惹得人不禁拍手叫好。
恩泰简直是看的呆了:“曾听过大小姐的琴曲,简直就是人间天籁,如今有幸目睹了二小姐的舞姿,堪称绝代风华!”
“苏大哥,”暮语起身,回到座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不要叫小姐了,叫名字就好了,你怎么改不了口啊!”暮语似乎有些抱怨。
“哦!”恩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记性,这次记住了,暮语就不要和大哥计较了!”说完笑了起来。暮语高兴的给众人倒了水。
陈吉仍沉醉在暮言的琴声里,呆呆的望着暮言失神。暮言抬头无意间看见了陈吉的眼神,似是迷醉,不禁脸微微一红,陈吉自知失礼,连忙收回了眼神:“大小姐的琴声……”
“哎呀,陈大哥,我刚才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啊!”暮语打断了陈吉的话,“说了不要叫小姐了,还叫!”又嘟囔着嘴,望向缓缓走过来的暮言,“姐姐,别理他!”惹得暮言笑了起来。
“对……对不起,”陈吉有些紧张,并不是因为暮语的话,而是,他真的要叫“暮言”这两个字吗?半响,陈吉才转过口来,轻轻唤道:“暮言……”
“这还差不多!”暮语撅起的嘴又收了回来。
暮言头微微低下,暮言?有多久没有听到男子这样称呼自己了,除了爹,只有若水曾这样叫自己,那声音,满是温情,怎么他们的声音竟是如此相似?恍惚间,暮言以为是若水在叫自己。
是夜,柳老爷和柳夫人在屋里,谈起来苏恩泰和陈吉,都觉得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学识,都非同寻常,柳夫人也看出来了,暮语对苏恩泰很是亲近,而那个陈吉,总是望着暮言失神。如果姐妹二人真的能嫁给两个好兄弟,以后同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这倒是令二老十分满意。对于两人的身份,柳夫人也有所怀疑,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府里的下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所隐瞒。毕竟是女儿的终生大事,柳老爷和柳夫人都十分慎重。柳老爷唤来柳琪,让柳琪私下去查探一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今的顺天府该称紫禁城了。渐渐的,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柳家的生意并没有因为改朝换代受到什么影响,街头巷尾,也随处可见满人走动,满汉之间的相处,倒也平安无事。
不知不觉中,京城的一些市民中暗暗结出了一股力量,多为曾经抗满清的将士。尽管清廷想尽办法减轻百姓负担,以笼络人心,巩固江山基业,但是每个朝代的更替都会造就一批誓死为国的人,不管那个国有多少罪恶和不堪,总是有人留念,有人不舍,也不管如今是怎样的安详与宁静,也抚不平他们丧国的伤痛。为的是汉人被满人统治而愤愤不平也好,为的是感念前朝恩惠而为其不值也好,总之,朝代的更替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流血和牺牲避免不了。这繁华的紫禁城,看似一平平静,可久而就之,这种平静也正预示着,将会有一场狂风大浪席卷而来。
皇上召恩泰进宫,有要事相商。恩泰着上官服,迅速进了宫。高高的红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琉璃瓦,这里是权力与富贵的象征,前朝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
御花园里,皇上着便装缓缓的走着,恩泰跟在身后,猜测着到底有什么事。许久,皇上屏退左右,独自和恩泰走着。
“恩泰,”皇上终于开了口,“朕还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你我就交情颇深,朕一直视你为兄长,你助我大清取的了这万里河山,朕对你感激不尽。”
“皇上严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能为皇上效力,臣倍感荣幸!”恩泰拱手说道。
“如今,我大清一统天下,”皇上抬眼望去,似是看穿了那高高的红墙,看到了万里河山,满脸的欣慰与自豪,转而又是无止尽的忧郁,“满汉之间仍存在着不容小觑的差别,文武百官都上奏,说是要让汉人通通剃发,学习我们满人,你,”皇上转身望着恩泰,“意下如何?”
恩泰心里一惊,这种做法显然是要在汉人面前证明,满人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汉人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信仰在中原生活了数千年,现在却要他们改变自己的观点和方式,恩泰知道,如果这件事一定要进行的话,必将会造成满汉之间的隔阂。
“皇上,臣知道汉人敬仰孔子,并以他的话为道德标准。汉人的《孝经》中收录了孔子的这样一段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如果皇上下令让汉人剃发,恐怕与汉人所遵从的伦理道德相悖。”
“这个朕也知道。只是群臣上奏,认为只有汉人剃发,才可见其顺从我满人统治的象征。朕登基不久,群臣都是先皇元老,他们的话,朕不可不听啊!”皇上有多少无可奈何,只有自己清楚,这偌大的皇宫,似是皇上的家,这万里的山河,似是皇上的国,只是,在一个还没有掌权的皇上面前,这些都显得虚无缥缈,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利按照他的意愿来做任何事。恩泰了解皇上的苦衷,朝中一帮元老大臣,仗着先皇的宠爱,根本就不把当今皇上放在眼里,再加上皇上本性软弱,也无力与众臣抗争。
“臣知道皇上的苦衷。既然这‘剃发令’不得不行,那臣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满汉之间减少流血。”恩泰明白了,皇上召他来,并不是和他商量行与不行,而是要他查探行令的后果,并且尽可能的减少流血。
“恩泰,”皇上一只手搭在恩泰的肩膀上,“朕相信你!随时向朕汇报行令的情况。”
恩泰感觉肩膀沉重的犹如泰山,就算曾经奔赴战场,甚至丧命,也不曾有过这般的压力。这令一旦颁发,后果将是怎样?他不敢想象。
“哦,对了,”皇上放开了手,“上次让你查探京城的大户人家,是姓柳吧?结果如何?”
“臣已经进了那柳宅查探,确实只是普通商户人家,与前朝没有任何关联。”恩泰回答,突然间,他想起了柳慕言,那个为自己以身挡剑的姑娘,紧接着又道:“柳家是京城里有名的慈善人家,虽家财万贯,却不吝钱财,处处施舍,所以,京城的百姓也很是尊重,视若菩萨一般。”
“哦?还有这等人家?”皇上很是好奇,转而又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