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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南山忆殇

自那日之后,茗韵就极力避免与皇帝单独待在一起,平日几个皇子倒是经常来看她,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忽略那些背后的目的,倒也其乐融融。六皇子来的最多,皇贵妃一日来找她,便有意无意暗示她,陆雪尘才是她从小一块长大的,莫要帮错了人。茗韵心里冷笑着,实在懒得理会,皇贵妃明里暗里说了几次,见没什么效果,便丢开不提了,只是渐渐冷淡了茗韵,行动之间透出几分戒备,甚至刻意刁难。茗韵也没办法左右这些事情,只好随她去了。

为了在宫里安稳生活,努力收起前世遗留下来的冷漠高傲,见人三分傻,表情天真可爱,俨然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众人倒也都疼她。不过,终究这不是她本意,因而能避人处便尽量避开,一个人做在小院落里,闲看落花流水,风起云涌,不知不觉一出神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写写字什么的,顺带着一点一点将六皇子搬迁纳妃之喜的贺礼给准备出来。心里没牵念的人,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因为没有盼头,横横竖竖,只要一天过去就好,发呆都可以做为一件大事。

一晃眼就已经到了中秋时节,桂花浓郁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皇宫,茗韵让人在院子里摆了一院子白色线菊,遮过桂花香。这会儿让人搬了桌椅出来,备齐文房四宝,坐在花间练字。写了会儿,觉得累了,就搁笔休息。刚放下笔,陆雪铭便笑眯眯的进来。茗韵笑着起身让座,又命宫女上茶,自己在旁边站着。陆雪铭随手拿起茗韵刚写的字来看,夕阳余晖斜斜照在他月白的长袍上,晕染出一层昏黄的光,浅浅的,随着衣衫被风吹动,无声流淌,茗韵静静注视着,几乎在他身上,看到时间闲淡散步的样子。眉头有些困惑的蹙了起来,这个男人很奇怪,只要他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只是含笑的一张脸,温和谦恭,甚至明明心计百出,却还是让人觉得真诚,每一次看他,茗韵没来由的,会有一丝丝心安,虽然极细微,却已足够引起她的恐慌,因为,那不是她可以对另一个人该有的感觉。

“这是什么?”陆雪铭抬起头笑问,俊朗的脸上带着笑,还有一丝——疼惜。茗韵一时间心神有些恍了一恍,忙深吸一口气道:“是歌词。”陆雪铭淡淡一笑,略微歪了歪头,看着她的脸问:“唱来听听?”茗韵挑了挑眉毛,想了一下道:“我把曲子吹两遍,如果你能学会,你来伴奏,我就唱。”“呵,你把我当九弟了吧,我对乐理可不精。”陆雪铭摇头笑道。茗韵闻言,便低头去抚弄花,以不容抗议的语气道:“那就不听。”陆雪铭偏头看了她半天,无奈叹息一声道:“那姑且试试吧。”

茗韵得意的笑着站直身子,命人取来玉箫,站在繁花之间,轻轻吹气来。两遍之后,询问的看着他。陆雪铭低头沉思一会儿道:“若再配上古筝该更好。”因而回头命宫人:“去把你家郡主的琴拿出来。”自己将桌上东西收起来,让人拿回去,待琴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接过茗韵手中玉箫,走到花中,茗韵坐下,手搭上琴弦,微微笑道:“开始了。”一声悠远清婉的笛声响起,琴声随后,天地之间,顿时连花香都有了形,和着绯红的夕阳,随那曲调在院子里流转起来。那神情落寞的女子,轻启薄唇:

乘一叶扁舟入景随风望江畔渔火

转竹林深处残碑小筑僧侣始复诵

苇岸红亭中抖抖绿蓑邀南山对酌

纸钱晚风送谁家又添新痛

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追忆那些什么你说的爱我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遥想多年前烟花满天你静静抱着我

丝竹声悠悠教人忘忧若南柯一梦

星斗青光透时无英雄心猿已深锁

可你辞世后我再也没笑过

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追忆那些什么你说的爱我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追忆那些什么你说的爱我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花开后花又落轮回也没结果

苔上雪告诉我你没归来过

那声音渐渐停止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静下来,仿佛那花香之中也氤氲着绵绵的忧伤,并不激烈亦不浓郁,只是淡淡的,悠长的,即便在阳光照射下,也固执的,久久不肯散去。她一袭天青色纱织衣衫,静静坐在琴前,双手依旧触碰着似乎纤弱不堪的琴弦,抬眸,隔了雪色般的大片白线菊,凝望他,那繁花之间执箫而立的翩然公子,白衣随风而动,也正望着她。

她那样困惑的望着他,微启着唇想要问他,抑或,问这世间些什么,只是,终究,双唇颤了颤,不曾说出一个字,污渍低了头,长长的睫毛,掩去飘忽不定的眸色。

她望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她揉碎在他的骨血里,她低头,咫尺,已是天涯。

她在祭奠什么?那曾得她倾心相爱的人,该是怎样的人?以至于,让这性情淡漠的女子,念念不忘到今日。

“为什么写这样的词?”先定了定神,陆雪铭好奇的问。是啊,为什么?茗韵看着眼前颤动的花,无话。前世的时候,不知道理由,只是以一种固执的心态听许嵩的歌,那个淡淡的,沉默安静,却坚持自我,独立甚至有些禀冽的歌者。喜欢而已,再找不出其他理由。“不知道。”抬头悠悠望向他,只能吐出这三个字。

“陈小落,你活得太任性,放你在身边,如同装了不定时的炸弹。”林凡曾经如是说。任性?该任性的时候,没有人纵容她去任性,所以积蓄起来,等自己有了足够的能力,便肆无忌惮的补回来。开心的时候,她是天使,冷漠的时候,她便是恶魔。

她带着一双巨大的翅翼,飞行在万丈红尘,那翅翼,一半雪白,一半暗黑,看见的人,被她迷惑,渐渐失去自己,她却只是嘻嘻的笑,天真而无辜。

“明天,夜瞑就到了。”她还在出神的档儿,陆雪铭已经整理完思绪,淡淡开口。“恩?”反射性的,茗韵反问一声,随即不等回答,自己便反应过来,只是冷冷一笑道:“哦,知道。”将箫递给下人,便往屋内走,什么心情也没有了。许是,因为又回到那个充满算计与斗争的世界里。

陆雪铭跟进来,看看她的手腕,低声问:“那个镯子,你没有戴?”“我不会戴。”茗韵毫不犹豫的回答。一时间房间中又静下来,静的可以听到风声。“万事小心。”终于,陆雪铭淡淡留下四个字,匆匆离去,神情里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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