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崔斯坦来看我的时候,我依然郁郁寡欢。无论他怎么说笑话,我都打不起精神。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弯弯。崔斯坦迎上去:“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来,最近总看不到骆岩呢?”
“你们一个个都偏心!”弯弯嗔怪道,“我来不来无所谓,都只问骆岩!”
我和崔斯坦同时脸红了。
“最近金融危机,他们公司业绩不太好。骆岩压力很大,经常加班。我不想再烦他。”弯弯说。她问了几句我的伤势,在我床边坐下。好像有话对我说。
“弯弯,你有什么事?”我问。
弯弯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应该说,是想请你和崔斯坦帮忙。”
“还有我的份?”崔斯坦凑上来问。
弯弯点头:“我们下个月举行婚礼,骆岩想请你作伴郎,我呢,想让若离作我的伴娘!”
我有一阵晕眩,血色迅速从我的脸上退去。
“真的?”崔斯坦开心地叫起来,“我没问题啊,只要骆岩不怕我太帅,抢他的风头!”
弯弯笑骂了他一句。转头看我:“可以吗,若离?”
“是……骆岩让你来找我的吗?”我颤声问。
“没有。我还没有告诉他,但是我想他不会反对。”弯弯拉着我的手,认真的说,“我的生活圈子很小,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那天在虎跳峡,我看骆岩把你从水里捞上来,你眼睛紧闭着,一点知觉都没有。我那时候就想,除了骆岩,再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了。所以,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离我最近,可以和我分享!”
弯弯的信赖让我感动。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虽然心里撕裂一样痛楚,我还是向她展开笑容:“别这么说弯弯。我会……我会很高兴作你的伴娘!”
我看着她开心地离开,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重重倒在枕头上。崔斯坦送弯弯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你怎么了若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要不要叫医生?”
我摇摇头,却把眼泪摇了下来。
崔斯坦更急了:“怎么回事,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告诉我啊?”
我再也忍不住,倒在他的怀里,啜泣起来。“崔斯坦,我答应自己要开开心心的,为什么我做不到!”我把头埋在他胸前,泪水湿了他的衣襟,“你也答应会让我快乐,你为什么做不到!”
崔斯坦听不到我说什么,却体贴地没有再问。他抚mo着我的头发,柔声说:“没事的,若离,有我在,没事的!”
我不知道病房门是什么时候被推开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当我发觉的时候,只看到阿漫站在面前,手里捧着一束花,震惊地看着我们俩。
我急忙推开崔斯坦,但已经迟了。阿漫看看崔斯坦,再看看我,眼光里充满悲愤和不信任。“若离,”她向我走近一步,颤抖着问,“你不是说会一直作我的军师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阿漫,你听我解释!”我急忙坐起来想去拉她的手,起身的时候碰到了伤口,忍不住呻吟一声。
崔斯坦抢前几步扶着我,对阿漫说:“阿漫,对不起,但请你不要怪若离……”
“你住口!跟你没关系,这是我和她的事情!”阿漫朝他喊道,转头继续盯着我,“你想怎么解释?你让我怎么信?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你知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阿漫,我不是想有意骗你,我想要告诉你的,但一直没有机会……”我急切地说。
“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漫拼命摇头,一连串地喊着,泪水挂在脸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连你也骗我!所有的人都骗我!为什么让我生活在一个这么可怕、这么虚伪的世界上!”
她把手里的花束重重砸在地上,转头奔出了病房。
我急了,也想追出去,却撑不住几乎从床上滚下来。崔斯坦赶忙扶住我。“去追她啊!”我喘着气,推了他一把,“快点去追她!”
“好的,好的,你不要着急,我去就是了!”崔斯坦答应着,跑向门外。
“崔斯坦!”我朝他的背影喊,“答应我不要让她难过,无论做什么都好,不要让她难过!”
崔斯坦答应着,飞奔出去。
我不顾护士的劝阻,坚持出了房间,走到病房大楼门前,坐在台阶上等崔斯坦。
初春夜凉如水,我很快就全身冰冷,但我没有感觉,眼前始终闪动着阿漫悲愤的脸。我知道,无论我是不是有意,都无可挽回地伤了她的心。
崔斯坦很久才回来。看到我坐在外面,吃了一惊,急忙跑过来,脱下外套给我披上:“你在这里干什么,伤还没好,当心又病了!”
我急急地抓住他:“怎么样,阿漫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把她送回学校了。刚开始有点激动,我哄了她一会儿。我全部告诉她了,从我们在丽江相遇开始,你就一点点的吸引我,直到现在,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刚刚向你求爱,你也是刚刚接受我,我们没有骗她,没有谁玩心机搞诡计,也不是故意瞒她。我希望她理解,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谁要喜欢谁,不是用个数学公式就能推导出来的。我不能因为同情而喜欢她,也不能因为她喜欢我而去喜欢她,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快乐,你说对吗,若离?”
我说不出话,只是问:“后来呢?”
“后来我送她回宿舍,我走的时候,她已经平静很多了,还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崔斯坦拍拍我的肩,“别担心,给她一点时间,我相信她会理解的。她也希望自己的爱有回报,不是吗?我不能因为她喜欢我,就和她在一起。没有人会这样做!”
“你错了,”我幽幽地说,眼前浮现骆岩忧郁的神情。“有人会这样做。”
“好吧,那我改口,”崔斯坦耸耸肩,“有人会这样做,但是那样,结局只能是两个人都不开心!”
我倏然而惊。崔斯坦一句无意的话,像巨石一样重重砸在我的心底。
之后的几天,阿漫毕竟没有来看我。虽然崔斯坦再三要我放心,我还是十分不安。
出院那天,崔斯坦送我回宿舍,到了楼下,我让他回去。“我不想让阿漫看到,”我说。
他点头:“好的。那么,晚上你想让我陪你吃饭,还是看电影?”
“我很累,我想休息。”
“哦,那就是先吃饭后看电影了,”他自顾自说着,“好的,晚上我来接你!”
我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没办法。
我进门的时候,阿漫正坐在窗前,对着镜子画眼影。从镜子里看到我,她没有回头,只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她没再理我,我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颇有点尴尬。我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阿漫,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回过头,扬起眉毛说:“生什么气?你说你和崔斯坦吗?别傻了,我早就忘记了。”
我试探地问:“是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是啊。难道还记一辈子吗?他没选我选了你,我有什么办法。”她走到床边,一边换高跟鞋一边说:“不跟你聊了,我赶着出去,Michael约我去参加生日会。”
“Michael?”我皱起眉,“就是德语系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吗?你不是嫌他小器没内涵吗?”
阿漫满不在乎地说:“大家一起玩而已,又无所谓的。”
“阿漫……”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不用因为我和崔斯坦,就自暴自弃。你不需要委屈自己,逼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更不开心……”
阿漫已经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背影僵直。她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她的眼底略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了。她向我展开笑容,无论如何,这个笑是春花灿烂的。“我不会委屈自己,我也不会让自己不开心,你放心好了。关于你和崔斯坦,你们还是我的好朋友,其他的事,我们就不再提了,好不好?”
我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点暗示来,因为我实在不能分辨,她说的话是不是发自真心。但我不能不承认,她的神情无懈可击。
或许,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呢。我点点头,也朝她笑了:“那好,你玩得开心点。”
晚上崔斯坦约我吃饭的时候,我依然心事重重。崔斯坦把手在我面前晃:“我叫了你好几次了,你还在想阿漫的事吗?”
我点头,叹了口气。
“别多心了。听你刚才说的,她不是很正常吗?何况,她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帮我联系到一家意大利品牌供货商,最近要谈引进高端品牌的事情。她还肯帮我,说明没有恨我们。”
“是吗?难道她真的没事?”我皱起眉,苦恼地说:“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我才总觉得不舒服,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让我告诉你问题在哪里,”崔斯坦点着我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推理强迫症,诊断完毕!”
“不是的,我总觉得……”
“好了!”崔斯坦脸色郑重了一点,“听我说,若离,我们不能猜透所有人的心理,就好像我们不能预知未来的一切,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不逃避,不苟且,问心无愧,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怕!”
我看着他,有点吃惊,更多的是敬佩。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会在关键时刻显出非凡的勇气和担当。让我刮目相看。我振作了一下,自己也有了勇气。
“好吧。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我朗声问。
他转了转眼珠:“让我想想看……你是想尝尝这里的红豆沙呢,还是想让我亲亲你?”
这个人的严肃,持续不了三分钟。诊断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