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你好嘛

这是他在图书馆物色女生的第整整一百天了。这一天，他在出门前用发胶把头发抹得油光顺滑，告诉自己，不成功便成仁。之所以选择图书馆下手也非常简单，他认为，来图书馆的女生都是爱接受知识熏陶的，只有这样的女生才能脱离低级趣味，如一朵白莲花，配得上他光芒万丈的内在美。但是最近期末将近，图书馆女生的精神质量有所下降，大多数都是为了来应付考试的。为了占座，他早早地起床等着图书馆开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位置的对面扔了几本书。过了一会儿，图书馆的人满为患，只有他面前还有一个空位置，耀武扬威地放着几本书。他边听着歌边抬头看着人群，却一无所获。两个小时以后，突然眼前一亮。走廊上走过来一个提着包的女生，皱着眉环顾四周在找位置。啧啧，这长发，我喜欢。啧啧，这细腰，我喜欢。啧啧，这白大腿，我喜欢。啧啧，这高圆圆一样的长相，我喜欢。女神就是她没得跑了。他咽了一口唾沫，在女神走过来的时候忙不迭地把对面的书收起来。女神看到了，走到座位旁边，一笑：“同学，这里有人吗。”“没有没有。”“哦，好的。谢谢。”女生坐下来，把包放在旁边，把头发撂到耳后，从包里找出一根橡皮筋随便地挽起来。啧啧，这柔美的声线，那啥该多好听啊。女神坐在他对面，低头看着书，用笔在本子上勾画着写着。他撑着脑袋偷瞄她。头发那么柔顺，和别的女生毛毛躁躁的发质完全不同，手感一定很好。手指那么白那么长，好想变成被她握着的那支笔。嘴唇颜色怎么那么好看，像花瓣儿似的。手臂上没有一点汗毛，白白净净的像藕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很有内涵。你看，看的书都是工业设计。好想找她聊一聊。听过宋冬野么。知道海子么。去过西藏么。知道豆瓣么。他甚至还没有想出开口跟女神聊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段和女神在一起的场景了。在公车上，在公园里，在学校小树林，在河边，在宾馆。在以上地方啪啪啪。不对，应该有个更符合他内在美的词，叫肌肤之亲。反正只要有女神在，这幅画面就无比美好和谐。但是这幅画面开始不和谐了，原因是，桌子震动了一下，接着女神从包里拿出了手机。那居然是一部土豪金。噢漏。女神这么纯洁的人，怎么会跟风用这种街机，怎么也会追求这么物质的东西。女神低头按了几下手机，笑了一下，把手机放旁边，继续看书。但是那部金灿灿的手机却明晃晃的灼着他的眼睛。她一定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想道。这一定是她勤工俭学得来的。要么是她用奖学金买的，她长得这么漂亮，成绩一定也很好。她一定还会在课余时间去餐厅里打工，哦对了，肌肤之亲的地点还可以选厨房嘛。那部手机明明安安稳稳地放在桌子上没有动，此时此刻却像在他眼前跳起了舞，扭着屁股还自带看不起的表情。他白了一眼它，愤怒地说道，“你也不过就是个玩物，玩物！”女神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大又水汪。他面红耳赤地把头低下去，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好看的眼睛不可能是被物质束缚的那类庸俗的人，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又在脑海里选了几个肌肤之亲的新地点之后，他觉得女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被他羞辱了不止一万次了，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女神却很快扇了他精神上的一个耳光。没错，这次，女神从包里拿出的是一台特别薄的苹果电脑。别的他不认识，那个被别人咬了一口的苹果他还是认识的。那么薄，那么白，那么精致，那么干净，一看就是资产阶级罪恶的产物，用来拉低人的精神境界，让人沉迷于娱乐，呸。女神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时而用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他努力控制着胸口涌动着的怒气。手机用苹果就算了，笔记本还用苹果就说不过去了。用什么不是用啊，这么沉迷于物质的人精神上一定很空虚。半夜会孤独地哭吧，内心一定有无法说出的苦楚吧。她绝对不是有意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定是社会的大环境把她逼得这么爱慕虚荣。一定是这样的。他整理着脑子里的想法，试图说服自己，有那么大的胸和那么细的腰的人，绝对不是会看着物质世界的人，否则上帝也不会这么眷顾她，给她这么好的容颜。那些爱慕虚荣的人都长得很丑的，不像她这么纯洁。一定是的。女神的电话在桌子上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一只手轻轻捂住嘴，“喂，老头。”这句称呼简直让他五雷轰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极其猥琐秃顶的老男人形象，再想象女神和他站在一起的画面，暴殄天物简直。女神继续接着电话，“我现在在图书馆呢，你一会儿来接我吧，你中午别喝酒啊，你开车别喝酒。”天呐，居然有车，她一定是为了生存傍了个大款，还喝酒，骄奢淫逸，他是社会主义的蛀虫，绝对是。“行，你出差几天我可想你了，你减减肥吧，啤酒肚都那么大了。”居然还知道他有啤酒肚，他们一定有过肌肤之亲。不对，一定啪啪啪过！在公车上，在公园里，在学校小树林，在河边，在宾馆。对了，还有车里。她的头发那么好，一定是用跟那个老男人啪啪啪的钱护理的。她的手指那么好看，一定是因为没吃过苦，更别说餐厅打工了。她一定是涂口红了，嘴唇才这么好看。她的胸那么大，一定是垫的。她的脸那么好看，一定是整的。她所有都是假的。所有的钱都是用跟那个老男人啪啪啪换来的。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女神和老男人啪啪啪的场景，不对，现在她已经不是女神了。这种人怎么配做女神。他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收拾了东西，愤然离座。女生疑惑地看着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哦，那好，没事儿，对面好像坐了个神经病，那我先挂了，我在图书馆讲话不方便，你打个电话给妈妈让她按时到啊，嗯，爸，拜拜。”他走出图书馆，想道，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钱，现在这个社会上，纯洁的不在乎物质的女人已经没有了。这个糟透了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