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三日
晓灵掏出钥匙打开自家大门,二话不说就踢掉鞋子成大字型躺在床上,“啊,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好累啊,听那个男的说他八大姑七大姨,说了半天都没有进入主题,最可气的是老妈给她下了死命令,要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微笑,这可累坏她了!
正忙着在厨房包饺子的老妈听到开门声之后兴奋的冲了出来,“怎么样,怎么样,成了没有?”
“成了。”她咧开嘴扯出一个不是笑容的笑容,在她老妈龙心大悦,就差没拿手上的面粉抹在她脸上的时候,才说出下一句:“才怪!”
老妈的笑容立刻变得狰狞,两手叉腰便大有要跟她秋后算账的意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温柔、温柔,你算算你来来回回已经相了多少回亲了,有一回成的吗?”
晓灵翻了一个白眼——老妈啊,要是前面有一回成的话,她现在这叫重婚,那可是犯法的。“妈,我才二十三岁,没必要急成这样吧?”都怪对门的小澄澄,明明年纪比她小,却连孩子都有了——那孩子长得那个可爱啊,害得她妈妈只要一看到澄澄她妈抱着外孙出来玩,就回来对她逼婚。
“二十三岁,你知不知道,这要换作是古代,二十三岁的姑娘,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老妈并不打算放过她,又开始掏出她的麻友姐妹的电话簿:“老妈认识一个郑阿姨,她有个侄儿可是国家正式编制的公务员,正好他也在找对象结婚,要不……”
天啦,老妈你这是在推销烂猪肉吗?
“找到了。”晓灵的老妈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跑到阳台去煲电话粥了,内容无非是最近很无聊,你那有几个人,我们打几圈之类,到了最后她的妈妈终于进入正题:“灵啊,可巧了,明天下午他正好有空,你去跟他见个面如何?”
又要去相亲?让她死了吧!
清·道光十九年正月二十一
头好痛,是谁这么缺德,打架也不看准一点下手,居然砸到了在旁边看热闹的她。晓灵费力的撑起身子,捂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咦,好奇怪哦,居然没有血。”她明明记得正在打架的他们其中一个抄起一个烟灰缸朝她砸过来的啊!砸的这么重怎么可能没流血?
“七少奶奶,您可要走好了,千万不要回来找我,大不了,大不了小月以后年年给你烧纸钱……”
什么人在这里哭丧啊?还烧纸钱,她无辜被砸已经很不吉利了,还跟她提纸钱。晓灵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声音的来源说道:“喂,你可不可以到别处去烧纸,很吵哎!”没看到有伤病号吗?
那个小姑娘仿佛像是在拍鬼片一样慢慢转过头,苍白着脸,傻傻的看向她,然后全身抖啊抖啊,就像是触电了一样。一边抖一边用两手撑着往后退:“七少奶奶,您可是自愿随七少爷而去的,小月可从来没敢违逆过您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月吧!小月给你磕头了!”说着,真的是“砰!砰!砰!”,那头磕的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七少奶奶?”歪着头,居然发现自己不再医院里,而是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大厅里。而那个叫小月的姑娘,居然全身披麻戴孝,连鞋子都穿成是麻布的——不会吧?都这年代了,什么地方的人还敢这么大搞封建迷信?
看到晓灵居然对她说话,小月更是惊吓到不行,连滚带爬的爬了出去:“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快来人啊!七少奶奶,七少奶奶她诈尸了!”
诈尸?
晓灵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穿的是一套寿衣,再往身下看去,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天啦!”
她,她现在居然站在一副棺材上面……
大户人家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那就是人多,闲人更多。没多久那个叫小月的就喊来了一大帮子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麻子的,但无例外的是都是女人,清一色到一个男人都没有。
她现在人是在哪里?皇宫也是允许有太监的吧,难道这里是女儿国不成?
一窝子女人当然是个个胆小如鼠,好半天她们都躲在门外不敢进来。到了最后,就在晓灵都快等不不耐烦的时候,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敢于进来的人——又是一个女人,黑衣服,黑裤子,看样子应该不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人。
那个女人冲进来就开始嚎啕大哭:“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啊?”
女儿?她喊她女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刚刚喊她女儿的女人,好像还有点嫌弃她居然没死的意思。
“娘?”她试着喊她一句,试试看她是不是一个疯子,而她——可能因为受伤,被错送到精神病医院。
那个女人听见她叫她,立刻爬过去摸了她一把。发现居然是热的之后,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啊,我好命苦的女儿啊!”好像干哭还不够解气,她开始用头撞棺材,撞得棺材一阵摇晃险些就把上面的晓灵给摇晃了下来:“女儿啊,县大老爷都已经批了你的烈女牌坊,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你怎么又突然活过来了呢?”
烈女牌坊?县大老爷?难道她穿越了?
晓灵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女人好像没疯,而因为她们刚才都穿的是孝服,所以她才没注意——这些女人,个个都是长发还都梳着发髻,看上去应该不会是现代人才对。
晓灵正在发愣,就听见有人在喊:“让着让着,老太夫人来了,还不快让让。”
然后人们主动往左右两旁让开,留下一条道走出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的老太婆。她两边各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搀着她,因为她没穿孝服,晓灵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清代的装束。
搀着她的年老一点的妇人开了口:“娘,你看,贞娘她真的活了过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站在夹道旁的一个年轻媳妇也开了口:“是啊,奶奶,您看看,县老上报牌坊爷的公文现在估计已经批好了,她却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活了过来,这可怎生是好啊!”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晓灵左看来又看去,除了屋子东北角缩着的一个小丫鬟看她的第一眼面露喜色之外,这一大家子都是个个在惊慌抹泪,没一个希望她活过来的。
太过分了,想她死都不带掩饰的!
老太太咳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年老点的妇人就开骂:“都怪你,自己儿媳妇前脚才断气,你后脚就去申报牌坊,这下看你怎生收场!”
那个妇人不敢对婆婆回嘴,便恼怒的瞪了晓灵一眼,咬了咬嘴唇:“娘,反正这事情还没传出去,我们不如——”手做了一个刀切的姿势。
好——好狠毒的妇人,看样子此人还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婆婆,没想到为了一座贞节牌坊,她居然想谋杀儿媳妇。
看到站在底下的老太婆略有所思,好像对这个提议还挺有意思的,晓灵可急了,三下五除二撤掉寿衣就从棺材里面跳了出来,瞬间又把底下的女人们吓得“哇哇”大叫:“太——”
不对,按照方才她们的称呼来算,她应该喊的是奶奶,而她自己好像叫做贞娘:“奶奶,贞娘不死是欺君大罪,可是杀了贞娘换取牌坊同样是欺君大罪。贞娘不死并非贞娘所愿,尚情有可原,但若是贞娘一死,恐怕难堵此处的悠悠众口!”上天保佑,这里千万别都站的是她家的人,总得多点丫鬟之类的吧!自古下人都多嘴,她就不信她们敢当众杀人。
“你住口!”老太太用拐杖重重的击向地面:“来人,扶七少奶奶下来休息,县太爷那儿,我自有主张。”
搀扶老太太的年轻妇人突然恶毒的看了她一眼:“可是,老太太,她——”看样子她以前应该就跟她身体这个主人有嫌隙。
老太太再一次用拐杖击地:“通通都给我住口,别忘了鄂小公爷还在我们府上做客,你们不要乱了体统。”
原来是因为有人在这里才会暂且放过她啊!这个老狐狸,估计要不是府上来了个不能得罪的人,她早就把她给私下处置了……
到了这里,事情的经过她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大致就是她,也就是叫做贞娘的女人没了丈夫,一时想不开(确切说是在那一帮子变态女人的威逼之下被想不开)结果寻了短见。结果在那个女人断气之后,她居然好死不死的又穿越到这个女人身上来,于是便有了诈尸……
“噢,脖子好疼……”刚才她太紧张了没有发现,现在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脖子疼的就跟要断掉一样。
“七少奶奶!”刚才为一对她活过来露出惊喜神情的小丫鬟赶紧跑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休息,犹豫半天才敢小声的说:“七少奶奶,您的脖子当然疼啦,您忘记了,您可是在七少爷的灵位前悬的梁。不过不要紧,我马上就去拿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很快就会好的。”
天啦,她不仅是诈尸,她原来还是一只吊死鬼……
那个小丫鬟还没回来,倒是先回来一个下人——这个倒是个男人,就是老的点,看上去有七十好几了:“太夫人,太夫人,恭喜太夫人,恭喜太夫人。”
那人一路小跑着冲向他们这里:“真是恭喜太夫人了,大喜啊!县老爷已经把申报牌坊的公文送上了京城,不日咱们就可以动工了,这真是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啊!”
在天有灵?嗯嗯,是在天有灵,所以才让她上了贞娘的身,再一次活了下来。晓灵观察了一下这一家子人的脸色,呵呵,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你们怎么不笑了呢?你们本来不是发死人的荣光发的挺快乐的吗?
那个老头恭喜了半天,却发现一家子的夫人奶奶门脸上好像都没一点笑容,反而是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阴寒,他这才开始左右张望,最后,他的眼睛终于定格在闲闲的坐在那边看人闹的晓灵身上:“七少奶奶,你不是——”死了吗?
礼貌的回敬了一个笑容,晓灵心想——是啊,被你们那么多人咒她能不死吗?
那个老头后退了一步,突然紧揪住胸口,大喊一声:“鬼,鬼啊!”然后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再也没睁开眼睛。
“常管家!”
“快叫大夫,快去!”
“啊,不好了,常管家好像没气了!”
“天啦,这真是造了什么孽?”
晓灵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屋子像是炸开了锅的女人——天啦,她好像一个不小心,吓死了这一家唯一一个硕果仅存的男人——如果他还勉强算是个男人的话!
七日后,贞娘的烈女牌坊正式由安徽巡抚衙门开始督造——在她还健在的情况下!原因是知府衙门在老夫人送上大笔银子的情况下,终于肯相信贞娘之所以还魂,是因为连阎王都感动于贞娘的孝义,所以网开一面让她可以回来继续伺候婆婆终老。
于是——
牌坊照建,而她做为唯一一个拥有贞洁牌坊而建在的女人,荣登宁国府最有名的女人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