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五月三十。月底交账的日子总是比平日要更忙上几分，何况这次不仅仅是府里的开支，还有严五和婉娘看上的几间铺子与田庄送来了账目，等待斯媚做最后定夺。斯媚的原意是想一处处亲自看过，但转念一想，天气炎热，出门不便，尤其是田庄离得太远、家里尚且有麻烦没摆平，罢了，且看看账目再说吧。
斯六太爷是个官场上混久了的老狐狸，昨日见斯媚脸色不好地说出那番话来，便已经知道此次接二人回京的打算落了空，便也就笑呵呵地告诉斯媚说，自己一行打算六月初一起身。这是斯媚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还是暗自告诫自己要提高警惕，经过这次之后，斯家对自己一定也有了警觉心。这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们还没有放弃让自己和世兰“认祖归宗”的想法的话。至少，下次派来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应付得过去。但她手上还是有三大有利条件的，第一，斯家旧族里绝不会动手来硬的，只会利诱；第二，当年赶斯远亭出族的文书至今保存完好，这一边占了个理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世兰绝对跟自己统一战线，否则只要世兰愿意，自己不走也得走。想必斯六太爷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不多做纠缠的，老狐狸到底是老狐狸，只要看一眼就能判断情势，哪像某位草包，自始至终脸上不甘心的表情竟然都不知道做点儿掩饰！因此斯媚越发不希望被帝京那边知道斯远亭到底给一双儿女留下了多丰厚的家产，虽说斯家做主的几位怕还看不上这些银子，但自古钱财动人心，不防只怕会留后患。
于是这一日的办公地点也就由前厅变成了荣荫堂东厢书房，这也是防止再被人闯进来发觉什么的意思，到底荣荫堂算是内宅，隐私性要好很多。斯媚坐在案前，宁秀秋君带着小丫鬟前后服侍，侧首一张椅子坐了婉娘，再往下是总管严五和账房杨青肃；前来回话的各处管事都被安排在荣荫堂客厅里等候，这些下人对斯媚还是一半尊敬一半畏惧的，因此满客厅谁也不敢交头接耳，个个目不斜视地对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斯媚先是看过了那几本来自商铺和田庄的账目，和婉娘、严五商议着定下了其中一家茶楼、一家当铺和一处三十顷地的田庄，约好过了六月交付，而后开始核对自家府里这一个月来的账目。
“各处屋子里支出都对得上号。只是兰哥儿书房里多的这一项六两银子是什么，怎么也没写清楚？雁卿呢？”斯媚从账册抬起眼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还没来得及实施账务改革，这些人的帐记得那叫一个难懂啊，简直抓狂！六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世兰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花销，而且书房里添置也原都是经过雁卿向管家报销，这笔账来得实在奇怪。不料严五只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账册副本，道：“这是小少爷亲自跟账上支领的现银。”
婉娘笑道：“确实是，只怕雁卿也是不知情的。大姑娘那会子还在寺里呢，账房派人来问过奴婢，奴婢就擅自做主答应了。”她向斯媚轻轻眨了眨眼，斯媚一愣，回过神来便摇了摇头：“也罢。今后兰哥儿支的银子也别再往书房账上记，直写便是了。”说着她手上翻过一页，“既然账没问题，且让各房管事的人都回去罢。下一个是——厨房，这倒琐碎了。郭长有和郭嫂子呢？”
早有人传了话出去。郭长有和郭陈氏进了屋子，行过礼，斯媚看他们二人站在地下，不由微一皱眉吩咐道：“都没个眼色了？还不快给郭管事和郭嫂子搬两张椅子来！”
她有自己的打算。虽说郭陈氏过于精明了些，但郭长有实际上是个老实人，严五被升做管家，也不见这个人有什么抱怨。斯媚并不觉得郭陈氏的精明是坏事，夫妻两人总得相辅相成才好，斯远亭留下的财产里还有许多年不曾打理的田庄、宅子和商铺，迟早是要有心腹人去交涉的，这对夫妻无疑是很好的人选。因此她行事上总记得给郭家夫妻留几分面子，尤其是在看见郭陈氏溜向严五的眼光之后。
厨房里的账目虽说琐碎繁杂，但一路看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郭家夫妻很尽心，显然不曾多捞什么好处。斯媚只捡了几件开支随意询问了几句，郭陈氏回答得也很明细，于是斯媚吩咐赏了二人一贯大钱，笑道：“辛苦两位了。回去之后便和陈锦家两口子交接一下事务罢，你们以后就不用管厨房了，我另有委派。”知道自家丈夫另有前程之后郭陈氏对严五的怨气也消了好些，拉着丈夫一起磕了头，欢欢喜喜退了下去。其后的账目多半是些门户差事之类，斯媚虽不善于理帐，但好在杨青肃记性极好，一项项给她解释得相当清楚，不过顿饭时间，一个月的账目便核对完毕。斯媚轻轻出了一口气，将手上账册一推，示意宁秀拿到旁边的书架上。她没有对记账方法进行什么改革，但数目上还是要求他们做了三份，一份是账房原件，一份交给严五，一份自己这里存档，这样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核查，不至于一份账本被销毁就束手无策。她抬头望了望杨青肃，笑问：“账上如今大概还有多少银子？”
杨青肃微一躬身：“回大姑娘话，小的接手账房时有两千七百两整银子，买田庄花了一千两，零零碎碎又用了二百来两，如今还剩下将近一千两。”
斯媚一愣，这加减法显然有误啊。但她略一思考便想通了过来，摇头道：“我去寺里时带了五百多两银子，如今剩下的可是还不曾归入账上？”
宁秀低声回道：“昨日刚收拾好，今日才打发人和用度开支的单子一起送去，只怕杨先生来得早不曾看到，以为还没归帐吧。”
斯媚皱了皱眉，似笑非笑道：“五百两多银子，少说也能剩个四百来两，府里两三个月的用度啊，怎么刚刚对账的时候就没人提起来过？严管家，杨先生，嗯？”这群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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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貌似无聊？别介意，这只是伏笔伏笔，接下来快要有动作了。
道个歉。最近发文肯定都比较晚，无脑人士的悲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