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郡城外的骑兵大营。
李祚陵待什长甄武退下后,转向胡泽笑道:“太守妙计,一骑使者、几卷文书,就赚得郑济猛攻黄礼而拒绝发兵救助宋中时。哈哈,想必黄礼很快就会率军来投,我还是远远躲开为好,免得到时见面尴尬。不过,太守是如何想出此等妙计的?”
见李祚陵神色轻松,胡泽手指自己的鼻端道:“推己及人而已。”
“何解?”
“将军本非常人,可常人偏要以常人心思来度将军,大谬也!将军尊天子而重民命,郑济之流假天子之命操纵朝廷,有此不同,郑济就以为他看重的如今朝廷那道圣旨必被将军看重,必能以此收买将军。既能收买,就无需动那无必胜把握的刀兵了,倒要多给将军人情,以便今后行事。”胡泽也是得意洋洋,摇头晃脑:“至于黄礼那边,将军还应给予颜色。否则,他唯恐被将军看轻,今后难以在定襄自处,必然会以死战之力来证明其能战,就不会轻易撤出沃阳,这样一来徒费了将士们的性命啊!”
“这事儿,还是劳烦太守去办。”李祚陵笑道:“我还是去看看宋都尉为好。”
胡泽惊道:“将军莫非真的只率三千轻骑南下?宋中时其人性情顽固,其动兵之前固然瞻前顾后、迟迟不能决断,可一旦发动就倾巢而出,决不会轻易收兵、俯首就范。”
李祚陵一脸轻松地笑道:“我只这三千轻骑,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他宋中时硬打?此战,只需太守坐镇郡城、稳守城防,十日之内,宋中时必然乖乖来降。”
胡泽抬起眼皮斜看李祚陵,以难以置信的口吻道:“既然不硬打,宋中时如何十日之内来降?”
“他扼守要道结营列阵,骑兵纵能冲杀之,却折损必然巨大。”李祚陵压低了声音道:“军机大事,关乎三千将士的性命和定襄之局,太守心中有数就行。我意,弃宋中时八千军不顾,以轻骑之速别道南下,分路奔袭其南部诸县,断其归路和粮饷、兵员补给。届时,他进有坚城,退恐我精骑半路掩杀;远则援兵不至,近则部下军心厌战。他不投降,能怎么办?”
鱼尾纹爬满了胡泽的眼角,他翘起拇指道:“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天幸,当日胡泽没有与将军为敌,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宋中时啊宋中时,你、我同僚多年却反目成仇,今日,我且看你如何来降?!噢,不对!将军,那宋中时秉性顽固,恐怕不会投降。”
李祚陵冷笑道:“军心一乱,一人难以回天。他不投降唯有死路一条,也好,这厮也曾勾结胡人,为祸中路大军,该当千刀万剐。他真要率部来降,我真还不好杀他。一怕寒了降军的心,二怕隔壁的郑济为他求情。他最好能硬撑到底,如此可免得脏了我的刀!”
胡泽默默点头,只见李祚陵拱手作礼后顺势一扬,营中战鼓“咚咚”而响,无数个身影携带兵器、水囊、干粮袋从帐中钻出飞奔向马厩,不多时,人马杂沓而至,又迅速地整齐如一,在各自旗号之下列队待命。三千精骑,在片刻之间竟然是整队完毕。
李祚陵策马军前,神气纠纠地高声道:“原定襄郡尉宋中时勾结胡夷,为祸北征大军,又不遵符令、裹挟西部都尉拥兵自重,祸害百姓。本将军决意兴义师、行王道,为民请命,诛杀此贼!你等可愿随我出战!”
“杀!杀!杀!”
杀声震天、旌旗摇动、兵戈闪闪,令一旁观看的胡泽瞠目结舌,方知何谓精锐之军。
“司马王恪!”
“属下在!”王恪应声牵马出列。
“令你率本部先行,直奔浑水(不是东北的浑河)南岸,控制渡口!”
“喏!”王恪抱拳领命,旋即翻身上马,向部下吼道:“上马!”
衣甲铿锵、战马嘶鸣中,四百骑兵纷纷上马,只见王恪猛一挥手率先打马而行,两名旗手紧随其后,四百骑兵分作两列快速奔出营外,越行越远。
李祚陵并不着急,而是冷眼观察部下,只见人人都目送王恪等人而去,面露羡慕之色。
“皇甫寔!”
皇甫寔展颜一笑,向左右的军侯、司马们看看,颇自得地站起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令你率本部四百骑留守大营,侦骑四方,提防宋军偷袭郡城!”
皇甫寔的笑脸立即哭丧起来,却在李祚陵的眼皮下,不得不强作镇定,应道:“喏!”旋即怏怏地退回队列之中。
“段纲、吴浚、鲁宪!”
“在!”三人齐声应答。
“各领本部,随本将出击!哈!”李祚陵命令刚下就呵斥战马向营外疾驰。
传令声、脚步声、马蹄声响成一片,旌旗摇动、尘土漫天,三千精骑隆隆出营,又加快速度向南远去。片刻功夫,只剩下四百骑据守的大营空空荡荡,似乎从未有过三千铁骑在此一般。
旁观的胡泽伸臂拂去尘烟,以一副如在梦中的神色呆立半晌,这才自顾自地点点头,招呼了属下从人驾车回城。车上的胡泽轻吟浅唱,意兴飞扬。他不仅仅看到一支精锐的铁骑,也看到了此战必胜的结局,还看到了李祚陵对自己的信任。很显然,此战所用战术连李祚陵麾下的亲信军官们不曾知晓!而此时,坚守郡城的全是胡泽旧部,李祚陵的骑兵竟无一人在城内。
却说李祚陵率军渡过浑水渡口后,并不从定襄南北驰道南下,而是挥军西进,竟然进入云中郡祯陵县地界,却在邻近县城时突然转道,沿大河流向南下,穿过牛儿岭,再渡横涧,半日间急行两百余里。入夜,全军休整两个时辰,饮马之后再度出发,于第二日卯时初刻突然出现在定襄南部的桐过县北城关外。
“冲进去!投降者不杀!”李祚陵高声下令,一马当先直扑城门,三千精骑奋起余勇、不顾疲劳,哗啦啦地展开队形一阵猛冲。
可怜那些刚刚打开城门的守军士卒,只听西北方向蹄声如雷,只见尘土、旌旗飞扬。守卒忙去推城门意图关上,只听“嗖嗖”风起,“蓬蓬”几箭扎在城门上,箭尾尚在嗡嗡地微微颤抖,众人哪里还敢去关门?忙扭头就跑,却很快被追上,一个个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哪方军队,就面对着寒光闪闪的战刀。城门守卒斗志瞬间崩溃,来不及通报城守就跪地弃械而降。
大队骑兵蜂拥进城,守军本就不多且为老弱,见城关失守,又见来敌如狼似虎,哪里还敢抵抗?卯时末,大队骑兵缓缓东去,全城又恢复了宁静。城关、署衙却落入李祚陵麾下段纲的四百骑兵之手。
同一天傍晚,驻防兵力更加薄弱的骆县在突如其来的几百骑兵威胁下,乖乖地向鲁宪献关投降。此时,李祚陵率领的主力两千骑兵却从南向北疾进,直扑宋中时的老巢——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