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除去了锦帽华服,身着纯白的寝衣跪在椒房殿外。郭太后斜倚在棉墩上,微闭双眼假寐,一名女官从殿外匆步走进来,躬身站在御台下。郭太后并未睁眼,只沉声问:“陛下还跪在殿外么?”那女官点点头道:“回皇太后的话,陛下一直跪在殿外呢!”郭太后沉默半晌,缓缓睁开眼道:“去请他进来!”那女官愣了愣,忙称诺小碎步跑出去。刘兆此时已冻得直哆嗦了,那女官跑出来低头道:“陛下,皇太后宣陛下入殿去。”刘兆闻言欲站起来,身子一晃却又掺倒在地上。一旁的黄门见状赶忙过来搀扶,却不想刘兆一把将他们的手甩开,低声斥道:“滚开!”那小黄门只好侍立一旁,看着刘兆自己慢慢站起来,缓步走进椒房殿。
刘兆一入殿便见郭太后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本就只着一件单衣的他忽的打了一个冷战,腿一软跪下道:“给母后请安。”郭太后冷冷的看着他,示意一旁的宫女黄门都退出去。待殿内人都退去了,郭太后才开口道:“可,坐吧!”刘兆仍伏地道:“儿臣不敢。”郭太后秀眉一挑,沉声道:“哦?原来还有陛下不敢的事?”刘兆一声不吭,只是伏地的身子略有些颤抖。郭太后见状,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道:“哀家想让你说,那个宫女你想怎么处置?”刘兆紧咬下唇,半晌才吐出一句:“听凭母后处置。”郭太后冷哼一声,手把玩着案上的鸾凤吉祥翡翠笔架,声音低沉道:“既是如此,便处死吧!”刘兆猛的一颤,忽的晕过去。
郭太后见他晕倒在地上,稍提起声音对殿外道:“来人!”殿外侍立的宫女纷纷走进殿来,见刘兆倒在地上,都惊了一下,边听郭太后道:“陛下偶感风寒,扶他回宣室殿好好休息!”听闻这话,宫女们心中都有些明白,恐怕刘兆有些日子出不了宣室殿了。刘兆随身的黄门躬着身进来将他架起离开椒房殿。
郭太后冷眼看着他们离开,转过头问身边的女官道:“闻秋,宣室殿的那个宫女在哪儿?”那女官低头轻声道:“奴婢已经命令宫女将她关到暴室了。”郭太后轻轻点头,玉手轻抬扶了扶沉重的戴着十二根雕刻着飞凤金钗的发髻道:“既是身怀龙种,便先留她一条命,待她诞下皇嗣,便处死吧!”闻秋心中轻叹,嘴上却不得不回答:“诺,那陛下那儿……”郭太后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失言,忙闭嘴退下。
刘章屏退了如意殿内的宫女黄门,坐在御台上看着手中的奏章。许凝嫣从殿外款步走进来,手中端着一只刻着白莲式样的高脚玉碟,见刘章仍在仔细批阅奏章,也不作声,只轻轻跪坐到他身旁,将那玉碟放在案上。刘章这才发现她走进来,放下奏章对她笑了笑道:“你怎么又亲自下厨了?”许凝嫣含笑轻声道:“殿下不是说如意殿是家么?既是自己家,何必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这样不是更有家的感觉么?”刘章的目光转向那只玉碟问道:“这是什么?”许凝嫣忽的玩性大起道:“殿下猜猜!”刘章盯着看了半晌,又转头看向许凝嫣道:“这么没头没脑的,你让本王怎么猜啊?”许凝嫣轻笑一声道:“殿下不记得您前日才说总觉得御厨做的御膳油腻么?妾想了好些时侯,做了些百合栗子糕,您尝尝!”
刘章愣愣的看着她,见她将箸递给自己,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箸轻轻夹起一块百合栗子糕放入嘴中。许凝嫣睁大眼睛,小心的问:“如何?好吃么?”刘章见她的样子,不免好笑道:“是,很好吃!”许凝嫣这才放下心来,却又有些怀疑道:“真的么?殿下真的觉得好吃?”刘章大声笑起来,夹起一下块儿用手托着放到她嘴边道:“你不信便尝尝吧!”许凝嫣看着他夹起的百合栗子糕愣住了,刘章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真的不信自己的话,又将箸向她靠近了些。许凝嫣两颊上两朵飞霞在烛光的映照下煞是好看,正欲张嘴咬下,殿外候着的宫女忽的走进来道:“启禀殿下,夫人,梁王殿下在怡福殿,说有急事找殿下商议。”
刘章放下手中的箸疑道:“梁王?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到这儿来?”许凝嫣也顿觉稀奇,梁王是先帝的九弟,算起来应该是刘章的亲叔叔,刘兆的堂叔。原本梁王和刘章并没有太多接触,连算起每次梁王到长安进贡,他二人也只见过数十次。他怎会在此时特意到中山来见刘章呢?刘章站起身道:“嫣儿,本王先去怡福殿,你先歇息吧!”许凝嫣点点头,见他走出殿去,心中愈发觉得莫名慌乱。许凝嫣皱着眉跪坐在御台上,忽的吩咐雨倩道:“摆驾临凤台!”雨倩小心的问道:“夫人,已经很晚了,太后娘娘怕是已经歇下了呢!”许凝嫣此时已经站起身了,看了她一眼道:“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还是去知会太后一声。”雨倩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如意殿。
正如她们所料,临凤台的烛火都已熄灭了,莺儿见是许凝嫣忙道:“太后娘娘已歇下了,夫人有急事么?”许凝嫣点点头,婉声道:“是,还请姑姑去通报一声。”莺儿见她满脸担忧的神色,命宫女掌了灯,将许凝嫣迎进正殿:“夫人先坐,奴婢去通报。”许凝嫣微笑道:“多谢姑姑了。”莺儿莲步走进寝殿,宛夫人睡得并不沉,听到声响轻声问:“怎么了?”莺儿走到宛夫人床榻边道:“是许夫人道是有急事,求见娘娘。”宛夫人明白她在此时求见必是有重要的事,从床榻上坐起来道:“替哀家更衣!”
宛夫人仅在寝衣外披上了件狐毛缝制的外袍便走到正殿,果见许凝嫣坐立不安的在正殿中等待她,忙问:“嫣儿,何事如此着急啊?”许凝嫣上前扶着宛夫人做到软榻上道:“妾冒昧了,只是方才梁王殿下赶到中山,此时在怡福殿内说是与殿下有要事相商,母后您看……”宛夫人皱起眉道:“梁王?他为何在此时到中山来?”许凝嫣也担忧道:“妾也觉得蹊跷,所以才赶忙到临凤台来告诉母后。”宛夫人沉思半晌,忽出声道:“既是如此,走,咱们到怡福殿去瞧瞧!”许凝嫣惊道:“可是母后,梁王殿下毕竟是男子,妾……”宛夫人怪道:“怕什么?有事哀家担着!”许凝嫣拗不过她,只好跟上她匆忙赶往怡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