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竹苑小筑。
鹿儿沐浴之后觉得舒服多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还是那么明显,那些青青紫紫似乎在不停的提醒她刚才发生过的事,她有些厌恶的别过脸。
公孙婆婆此时推门而入,面色凝重,看得鹿儿心头一凛。
“小姐,老身与你朝夕相处数十载,想不到就要在今日分别了。”公孙静尘拉着鹿儿的手,红了眼眶。
“不,婆婆。鹿儿没有亲人了。”她使劲摇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公孙婆婆。
“小姐。老身又如何能舍得。只是今日之事,老身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你此刻便离开。”公孙婆婆不忍的别过头。
“什么?此刻?!”鹿儿不解。
“轩辕宇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上官老贼为了笼络他曾不惜将上官青灵送与他。可青国的翼王不知怎么看上了上官青灵,丞相府白白折一个棋子。今日那轩辕宇来府中,便是送嫁的。若然轩辕宇没有看中你,你我二人在这竹苑中还可享受几年清净,只是这轩辕宇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喜怒难辨,他对你又别有用心。上官老贼若是知道了你二人之间的事,势必会将你送与他。那时,皇室的暗卫出动,你我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挡。”说至此处,公孙婆婆想起旧事,泪眼婆娑。
“那为何此刻便要走?!”鹿儿已明白其中利弊,只是分别近在眼前令她措手不及。
“轩辕宇被老身打晕丢在了荷花池,以他近身暗卫的本事,不待天亮便能将他救出。若然等他清醒,你我再难逃了。所以,小姐现在就走,莫要再迟疑了!”公孙婆婆将手中的包裹交给鹿儿,老泪纵横。
“那为何婆婆不与鹿儿一同逃走?轩辕宇岂会轻易放过婆婆?!”鹿儿急急的问。
“谁敢为难将军府的夫人?!”窗外传来一个霸道的声音。公孙静尘抚了抚眉头。
不错,来人正是左破军。
“静尘!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吧!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我就破门而出,使出绝顶轻功,翻墙而出,在月夜狂奔。。。。”左破军说的绘声绘色,眉毛一跳一跳,像是在卖弄绝技的小猴儿。鹿儿心下觉得好笑。
“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公孙静尘可没有什么耐心。左破军这一招她再熟悉不过,都火烧眉毛了还这么啰嗦!
“唔!”左破军抿着嘴,使劲的点了点头。
鹿儿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左破军自是不服,横眉竖眼的瞪了鹿儿好几十眼,却不敢再张嘴了,表情滑稽,鹿儿只觉得更好笑了。
“小姐,江湖险恶,老身仇家势力广布,同小姐一起只会更糟,老身不能与你同行了。你此去凝心谷,有我师兄空空道人照顾,老身也放心。凝心谷机关重重,轩辕宇怕是也没什么法子一探究竟。府外为你准备了马,行囊里有去凝心谷的地图和银票。这包袱里是换洗衣物,里面有老身为你准备的帏帽,小姐你容貌出众,切记戴上帏帽,少生事端。”公孙静尘一脸严肃的吩咐着。
“是,婆婆。大恩无以为报,我们定会再见的!”说罢抱着婆婆,任眼泪流了下来。这是她最亲的亲人,就要分别,她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呢。
“小姐,你叫老身一声婆婆,一直以来老身自是将你做亲女儿般对待。你我还会再见,今日一别,千万珍重!”公孙静尘已是哭出了声音。
“哎呀,行了,来不及了!快走!”左破军拉开拥着哭泣的二人,扛着包袱提起跃出了相府后门。
鹿儿和公孙静尘随后跟上。眼角的泪还未干,执手相送时,新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哎呀,别哭了,快走,你要真有良心,就做了我家儿媳妇,以后天天伺候婆婆不就行了!”左破军急得团团转,又得注意巡逻卫军的状况。眼看二人在如此情况下依依话别,着急的轻吼出声。
“你!”鹿儿哽咽,却说不出什么,只得既委屈又生气的看着左破军。
“你什么你!记着,沿着这条道一直向东走,永安东门守卫是我的人,自会放行。出了东门,沿官道二十里有家思静客栈,是将军府的产业,都是我的耳目,你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左破军说罢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脸色一变。
鹿儿和公孙静尘显然也察觉到情况不妙,一时间都屏息安静了下来。此时,左破军利落的将鹿儿拖上了马,不待她多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孙静尘,一挥马鞭,那小红马吃痛,便带着鹿儿向东门疾驰起来。
“婆婆!”鹿儿只做口型唤道,眼泪以模糊了她的双眼,模糊了婆婆的轮廓。
“鹿儿!”公孙婆婆“鹿”字刚一出声,便被左破军点了哑穴。
左破军一把拉着公孙静尘隐在黑暗处,果然,身后脚步声响起,守城的巡卫军排成两列从他们背后走过。公孙净尘顾不上责怪左破军,自是暗然心惊。转而又想到鹿儿是否会被巡卫军发现,急得额头冒汗。
待巡卫军走得远了,左破军这才拽出公孙静尘,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了然一笑。
“静尘大可放心,这小红马与尘儿的马本是一对,最有灵性,况且,我已吩咐人在马蹄上裹了厚厚的布,巡卫军与那小妮子去得方向正相反,不会有事!”
公孙静尘被点了哑穴话也说不得,只能恨恨的瞪着左破军。
“哎呀,那臭丫头那么机灵,能出什么事?!她的武艺是你教的,还有什么不放心?!”左破军被瞪得有些心虚。
公孙静尘细想了一下,觉得左破军所言不无道理,便不再多做纠缠。心中默默祈祷,但愿鹿儿平安无事才好。
左破军见状大喜,自己的妻子终于重新信任自己了。虽然他不怎么喜欢那个冷冰冰的丫头,但她能让公孙静尘跟他回家,那她便是他的大恩人了。再不做多想,拉起公孙静尘,几个起落,便回到了镇北将军府。
城外官道。戴着帏帽的鹿儿停下了马。
她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黑衣人,心中冷笑。这么快就跟上她了?心思一转弯,又担心了起来,左破军和婆婆不知道现下如何了?皇室之人,果然如同婆婆所言,都是狠角色。
她不待多想,一念起,销魂从她腰间飞出,挡在她身前,蓄势待发。
对方为首的黑衣人“咦”了一声,面面相觑,似有疑虑。
鹿儿见状不想多做纠缠,旋身一跃,下一刻已掠至黑衣人眼前,那为首的黑衣人自是大惊失色,只叹这帏帽下之女子身法奇快,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
鹿儿捻指兰花,那销魂便似通晓主人心意似的飞出攻击,鹿儿顺势变掌,一招乱红秋千便使了出来,销魂上的银链与黑衣人的剑相击,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随着鹿儿变换招式,那声音竟像音乐一样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黑衣人从未见过如此身法,这女子的招式乍一看像是在舞蹈,轻灵优美,柔软妩媚,待到近身攻击时,又狠辣无比,招招攻人要害,与先前判若两人,让人防不胜防。
这女子的武器也着实奇特,一条白绫中,竟暗含杀气,那银链碰到身上便是一道血印,分明内藏钢刃!
鹿儿不想与之多做纠缠,使出杀招,销魂一出,掌风斗转,那三个黑衣人只觉得这白绫好似灵蛇一般,无规律可循,鹿儿掌风一过,销魂似是要收回,三个黑衣人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口气。
再回神却已是大惊失色,那白绫竟去而复返,比去时更加凌厉,此时已是闪躲不及,只觉得白纱一晃,胸口受到重击,三人闷哼一声,躺在地上,吐出血来。
“哈哈哈,好俊的功夫,老衲大开眼界!”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大和尚,从树丛中一跃而下。
鹿儿并不与他答话,他不知此人来意,只好静静的等待下文。
“在下南国国师成天意,姑娘武艺高强,何不赐教几招?”那和尚笑呵呵,笑意却不达眼底。
语毕,便向鹿儿攻来。这成天意已六十有余,是南国武艺高强的国师。这些,鹿儿并不知情,但是从武艺上看,这成天意的招式朴拙,并不如自己的招式花哨,然内力浑厚,几招过后鹿儿便发觉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心念一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气息突变,成天意瞬间就明白鹿儿无意攻击,只想逃之夭夭了。他依旧是笑呵呵,然招招阻却鹿儿的去路。鹿儿心下大惊,面色微白,这僧人不但武艺高强,且行事机敏,自己今日只怕要命丧他手了。
鹿儿已是险险的接招,速度也慢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成天意笑呵呵的收了攻击的势头,鹿儿顿觉心头一松。她已经想好了,看到空子她便会不顾一切的使出凝心无踪,料这老和尚也奈何不了她。
谁知空隙她没有看到,却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帏帽竟被这大和尚打碎了。
“姑娘好样貌。老衲无意伤人,只想问问姑娘师出何门?”那老和尚依旧是笑呵呵。
鹿儿依旧是沉默。她答应过婆婆,无论如何不能说。即便今日死在这里,她也绝不会出卖婆婆。于是,她死死的看着成天意,眼中尽是同归于尽的坚决。
“国师,你吓到她了。”一个声音从灌木丛中传出。青准从黑暗中走出。
不错,此人正是青国皇帝青准。今年不过一十六岁。外人常道青国翼王把持朝政权势滔天,极少有人提起这个十岁就坐上皇位的少年皇帝。
鹿儿看清来人,是一位少年公子。此人虽年少,但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这种气质,同陈洛身上的霸气是不同的。
“公子,是老衲粗鲁了。”老和尚毕恭毕敬的走到了青准身后。
“无妨,国师也是出于好意。”青准缓步走到鹿儿面前。
月色下,她的容颜落入了他的眼中。自打她帏帽被震碎那一刻,他便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这姑娘生的如此灵秀,那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摄人心魂。
他已经一十六岁,皇宫中早有各式各样的美人送入他的寝宫,可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月色下,他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那是情窦初开的声音。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青准温柔的看着她。
“说了你便让我走?”鹿儿冷冷的看着他,和他身后的一干人等。
“是。”他笑了。自己很不受待见呢。她是真傻呢还是全不在意?国师对自己毕恭毕敬,只要不笨都差不多能猜到他的身份。她怎么不若那些女子般柔情似水,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呢。
“鹿。”说罢,不理青准疑惑的眼神,使出凝心无踪,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那佳人便消失不见了。唯有她的小红马还在原地喘着粗气,似是不满主人的抛弃。
成天意在鹿儿逃跑的瞬间也追了出去,可那白影离他越来越远,步法奇特引他在树林中转了几圈,最后他只能眼看着那白影遁去。挫败的回到青准身边,成天意向青准俯首摇头,眼中全是不甘和懊恼。
“哈哈,想不到还有国师追不到的人。”青准心情大好,转身上马往别院方向走去。
鹿儿赶到思静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客栈的王掌柜焦急的等在门口,主公吩咐的人这么久还没到,自己正犹豫要不要放信鸽求援。
这王掌柜是退役的士兵,跛了一条腿,跟着左破军征战沙场,立过军功。因年事已大,又身有残疾,这才来到思静客栈,为老将军守卫客栈的暗线,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多年,就接到这一桩加急任务,可这人却迟迟不到,真是急坏了王掌柜。
所以当鹿儿风尘仆仆赶到时,王掌柜就差没有磕头谢天了。
“哎呀,祖宗姑奶奶,你可算到了,再不到老掌柜我还不知道要挨多少军棍呢!”说的期期艾艾。不理会鹿儿差异的表情,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包袱就上楼去了。
鹿儿发现了,但凡和左破军扯上关系的,似乎就没几个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