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屋门打开,冲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一脸兴奋道:“子赢师叔,宗内会试马上开始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屋内正坐着名捧书的少年,听到他的叫唤,摇头轻笑:“我不去了。”
门口的少年听了,微微一怔,宗内会试,可是难得的盛事,全派从上到下,从掌教长老,到刚入门的弟子,就会前往观赏参与,可面前的这位小师叔……
“少钧师弟,走啦!迟了就赶不上了。”
“小师叔可是从来不参与宗内会试的。”
“那是,小师叔的剑术你没见过,啧啧,怎会瞧得起我们问天宗的小把式。”
“哈哈……”
门外,正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讥诮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言语之中更是没有丝毫对所谓“小师叔”尊敬的意思。
屋内的少年好像丝毫不在意外面的讽刺,转头对着面前的青衣少年微笑道:“你还是快去吧,看你的师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唤作少钧的青衣少年,叹了口气,转身把门带上。
“你们瞎叫什么,师叔跟我们差不多大,已经是炼气期了,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屋内还能听到少钧的不平之声。
“是啊,可是我们的小师叔却学不会任何法诀。他拿什么去跟人比试,拳头吗?哈哈……”
声音渐远,屋内的少年长叹一声,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籍,封面已经泛黄微旧。
看着封面上的《剑体入门》四个字,少年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外面那些人的话语,他听了不怒吗?
不,他怒!他比谁都愤怒!
宗内会试,他不想参与吗?
不,他想!他比谁都想!!
但是,他不能。
是的,正如那些师侄所说,他不会!!
他空有一身炼气期的修为,但是他却什么外引法诀都学不会,就连本宗最简单最基础的《剑体入门》都学不会。
外引法诀,顾名思义,就是将自身的真气施放出体外;不会外引法诀,就等于不会使用自身的真气,形同废人!
刚才那些人的嘲笑像尖刺的针头一样扎进了自己的心脏,无法使用真气,还修什么仙?
呵呵,少年自嘲一笑。他们说的对,我拿什么去跟他们比试,拳头吗?
少年慢慢起身,走出屋外。
他所住的,只是一排小木屋中的一间。这排木屋,建于半山腰之上,而山体上下,有着无数的类似的一排排的小木屋,住的大多都是“少”子辈的弟子。
此刻,周围安静的很,估计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宗内会试,当然除了自己。
眺望着远处的群山云海,宛如仙境。
是的,这是仙境,沧澜山,自古就被誉为仙家之地。飞天遁地,神法通天,受凡人敬仰畏惧,但如果可以的话,少年却想做回凡人……
他,张赢,出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小渔村,出身后母亲就精血过虚,调养了一个月结果还是死了。他的父亲,张满渔,一个地地道道的渔民,在他母亲死后,就沾上了赌酒,就连自己的名字就带上了一个“赢”字,而且父亲还把母亲的死迁怒于他,打骂更是常有的事。
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得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满是鱼腥味的小破屋,醉醺醺的满口脏话的父亲……白天的生活就是在海边摸鱼,然后跑去村里的小市集去兑换最简单的物品。
苦和累,基本上可以总结了自己的前七年。
后来有一天,海生异像,潮涨云变,海面之上竟出现了蛟龙的身影。接着,就看到不远的海面上金光闪闪,轰鸣不绝。
小渔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岸边观望,那么大的声势,那么高的浪潮,生平未见。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海面渐渐平静。然后就看到一个灰袍的道人带着几个渔民腾空而来,当然其中包括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已经吓得瘫掉的小老头儿。
再后来,那个道人就看到了自己,说要将自己带去沧澜山修行。临走的时候,看到父亲捧着黄白之物,一副谄媚的嘴脸,张赢突然觉得这个生长了七年的渔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带走张赢的道人叫青玑,沧澜山问天宗的掌教,夸张赢是天命之体,并亲自收下了他,排“子”字辈。那时候张赢不过七岁。
张赢拜入问天宗之后,三日入璇光,百日晋阶炼气期,修炼之神速,几乎惊动沧澜山所有的修仙门派。千年难得的奇才!整个问天宗都为收下这么一个弟子而雀跃着,青玑甚至划出了全宗灵气最高的一块地方,给张赢独自居住修炼,并且每日亲自教导他。
天才的光环,全宗的尊敬,和师傅的厚爱。那段大约半年的时光,是张赢最美妙的日子。
好景不长,刚刚进入了炼气期的张赢,就遇上了修炼上的绝境。
凡是门宗弟子,都能够将体内的真气引导出来,或施展法术,或驾驭法宝等。当然青玑教给张赢的,更是宗内上乘的法诀,可是只要是外引的法诀,张赢却怎么都学不会。
难道是太深奥了?青玑一再降低了法诀的难度,可惜直到让张赢改学《剑体入门》的时候,张赢都学不会。这可是问天宗最简单的法诀了,就是将真气渡到剑体之上,如此简单的东西,就是宗内再愚笨的弟子,只要进入了璇光期,体内稍稍有了真气的都能够学会。
可是张赢却无法做到这点,是被种了禁制,还是本门法诀不适合他?这下青玑可是急坏了,只会自身炼气,却不会使用真气,这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可能性一个一个的被排除了,青玑甚至请来了玄宗的大长老,当张赢练起了玄宗的《无妄真经》时,腹内忽如痛绞,当场吐血晕死了过去。
接下来张赢的情况就更惨了,修炼任何法诀,就会丹田发痛,显然是引气不顺走火入魔的征兆。
青玑沉默了,张赢虽然是天命之体,炼气极易,但是他却无法使用体内的真气,这种矛盾的组合体出现在了张赢的身上。
问天宗一片哗然。
从失望到淡忘,张赢天才的名头逐渐被人遗忘,专门的住宅也被让给其他的弟子,自己搬到了和些“少”字辈的晚辈一同居住在灵气最普通不过的青冥峰。那年,张赢八岁。
从那以后,众人看他的眼光里充满了嘲弄和不屑,住在他附近的不少人更以取笑他为乐。
废柴!
面对那种情况,张赢能如何。还记得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别人的讥诮,和个比他高一头的小师侄动起手来,那个师侄不过璇光初期的境界,随手放出两道真气就打的自己一个月没能下床,虽然事后那名师侄被狠狠的处罚了,不过张赢的身上又多了一个笑话:
炼气期的小师叔被初入门的师侄打的重伤吐血!
那年,张赢依然八岁。
从那以后,张赢只能忍着。装的无所谓,装出一副淡然的表情,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直至现在,张赢十四岁。
沧澜山中,氤氲缭绕,张赢心却生出了无穷的恨意。
贼老天!你既然给了我天命之体,把我升到一个众星捧月的高度,却又为何让我摔的那么惨。
虽有百般不甘,但张赢已经想好了,等到十六岁成人仪式那天,自己便请辞下山,回去做个普通人。修仙之道,令天地变色,指点乾坤的本领,恐怕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位小师弟……”身后突然传来略微嘶哑的男声,扰乱了张赢的思绪。
张赢回头一看,一个看似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后。
叫自己师弟……呵,估计是个新入宗的弟子吧。
不过,张赢也懒得计较什么,他这个小师叔的名头,根本就是全宗门的笑话。
“什么事?”张赢转身问道。
“我是新入宗的弟子少明,拜在子卿师叔的门下。看你不过十五岁,就冒昧的称你一声师弟了。”
“叫我张赢就好。”这么多年,张赢在人面前总是这么一副淡淡的表情,早已成了习惯。
宗内一般都报长辈的赐予的辈名,很少见到有人用自己的本名,少明并没有多想,问道:“对了,你怎么没有去看宗内的比试?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那你怎么不去呢?”张赢依旧不冷不热。
“唉,”少明挠了挠头,叹道:“我才入宗没几天,就不去献丑拉。今天才是比试的第一天,估计没有什么看头,等过两天精彩了我在去看看。”
张赢嗯了一声,又别过头去,看着苍茫云海。
“张师弟,我看你气息内敛,至少也是璇光巅峰的境界,怎么不去报名?”少明似乎根本不在意张赢的冷淡,继续问道。
张赢眼前一亮,刚才他扫过少明,看起来他不过是初入璇光的境界,想不到眼力这么好。
“我不会什么法诀,所以我没有去。”,张赢老实说道,想道这里,心头又是一黯。
“很简单的,凝出个剑形来当剑一样砍就是了,我在山下就会了。”少明哈哈一笑,双指一并,凝出一道约一指宽五寸长的金光。
的确,这只是最简单的真气外引之法,凝成剑形,几乎所有的问天宗弟子都会,除了自己……心头又是一阵苦涩。
见张赢没有反应,少明继续说道:“真的,小师弟,我出身在修炼世家,传下来不少修炼的法诀,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贵在浅显易懂,你肯定一下就能学会了。”
突然觉得眼前的少明有些聒噪,让张赢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冷了下来,“行了,没什么事就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
少明猛的一愣,估计是不明白眼前的“小师弟”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过了一会儿,张赢又轻轻说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唉,他分明是一片好心,我何必迁怒于他。
“呃,没事。”少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将本书硬塞到了张赢的手上。
如此热心的小师侄倒是让张赢有些哭笑不得。
前些年,张赢几乎把全问天宗的法诀全部学遍了,从精深的到浅显的,都没有用……
不过,看少明一副热情的态度,张赢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得无奈的收了下来。
……
待两人分别,张赢又欣赏了会沧澜风景。
撇开仙家之地不谈,只有看这天地辽阔,如画江山,才会让自己的抑郁心情稍稍舒缓些。
直至傍晚,张赢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木屋。今天的比试差不多结束了,那些师侄们快要回来,碰到的话,又免不了一阵冷嘲热讽,还是避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