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单薄倔强的身影渐行渐远,游小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还担心着她的布恩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布恩什么也没说,只是再度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刚买的面包都被踩碎了,游小弋只好重新去买了些分给大家,再让老板娘打包好剩余的部分,来是想自己付钱的,结果布恩抢着给了钱,嘴里还念叨着:“你的钱还是多留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吧。”游小弋看着用粗鲁的动作掩盖着内心的柔软的布恩,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虽然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布恩给过她苦头吃,但游小弋并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她想得很开,两人换换处境,说不定自己也会那么做,更不用说在一起经历过南城那场灾难之后,布恩总是补偿似的处处维护她,处处对她好,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接触时间长了就能体会到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很实在很忠直的汉子,他把族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他会豁出命来保护家人不受伤害。
一行人带着采买好的货品回到了族里,布恩他们清点整理货品,而游小弋则抱着满满一袋还带着暖暖余温的面包去找孩子们。
结果找了一圈没见人影,才被告知孩子们都被莫里斯集中起来上课去了,她可不想接近莫里斯的帐篷,又被那个古板严肃的家伙碎碎念半天,只好把面包交给苏曼大婶,让她等孩子们下了课再分发给他们。
古板的莫里斯坚信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接受教育,而童年时期就是接受教育最好的阶段,因为一个能读书识字的人再怎么说也要比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有出路,所以哪怕只是短暂的驻扎时间,他也坚持要给孩子们上课,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他的教育方式,但他的远见卓识倒是让游小弋很是佩服,只是这点不适用于她自己身上。
虽然在莫里斯眼中,游小弋现在还是应该学习的‘适龄儿童’,但她对于上课这事总是能拖就拖,能避就避,开始的时候莫里斯倒是苦口婆心的对她进行批评教育,甚至有几次还专门跑到老族长那里对她的‘懒惰逃学’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控诉,但后来看,不仅没有挽回这个‘懒惰的孩子’不爱学习的劣根性,甚至还使她变本加厉完全不进课堂,也就像被伤了心似的把她当成透明人再也不闻不问了。
游小弋虽然心里感激他的好意,但也许是出于鸵鸟心理,一方面认为自己始终还是要回自己的世界而没有必要去学习这里的文化(保命的不算),一方面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自尊,潜意识里对于和一帮几岁的懵懂孩子一起上课的行为有一种抵触情绪,所以也就对他的视而不见乐见其成,只是对此产生的后遗症(莫里斯觉得她就是一个贪玩好耍的懒惰孩子,对她彻底失望)也有些无奈。
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她见族人都在各忙各的,也没什么自己能帮得上手的,便决定去城里逛逛,早上那趟进城是公事,行走匆匆,也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再说自己还一直还打算着买地图,所幸趁这个时间到书店去看看。
由于早上已经来过一趟,游小弋对于进城的路线已经是轻车熟路,不久便站在了镇里的青砖街道上,只是对于哪有书店还不是很清楚,想找个人问路,但鉴于前几次的经验,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妖魔都极为恐惧,看到她肩上的洛伊都会避之不及,就更不要说给她指路了,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左右顾盼了好半天,才找了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温和亲切的行人,走上前去拦住他打听书店的位置。
那人刚才只顾着闷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游小弋肩上还蹲伏着一只妖魔,再看清楚之后不禁有些恐惧,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慌的挣扎想走,却禁不住她再三地软语请求,在她露出招牌般的甜美微笑再三解释这是一只被驯服的妖魔之后,那人才稍稍安心,但也只是在向她粗略的指出了去书店的路径后便惊惶跑掉。
游小弋看着飞也似逃走的那人的背影,一阵无语,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像洛伊这么温顺乖巧得像是狗狗一般的小动物竟会有那么深切的恐惧,但是每到一个城镇都会被路人用看妖怪一样的目光审视,甚至远远避开,这些行为都让她深切的体会到了他们内心深深的惊惶。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通过和碧他们还有洛伊的谈话,自己或多或少对人类,对妖魔的历史都有了些粗浅的了解,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和妖魔天生敌对,就像是所有种族间的仇恨一样,纠缠着太多血泪的历史,这也就造成这一切矛盾的结局只能是无法调解,至死方休。
虽然万千年来,这个世界人们的老祖先先后驯服过几十种妖魔,甚至通过不断总结前人的经验已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法驯养培育,把它们教化成为人类服务甚至食用的驯兽,就像驼兽和岩可兽,但是这些只是最低级的妖魔,甚至连初等妖魔都算不上,即使在妖魔的世界它们也只是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等着被食用的角色,一般的平民只见过这些早被驯化了千百年已经普遍存在于生活中的低级妖魔,对于其他妖魔的概念都是在遭受妖魔侵袭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而在这些伴随着死亡阴影下的感受和记忆,让人们难免不去联想到当时的残酷和血腥,也难怪他们对于自己不熟悉的甚至从未见过的妖魔感到异常恐惧了,那是一种生存的本能,那是一种潜藏在血液中深刻在骨子里再平常不过的本能。
像流浪艺人这样拥有为数不少的妖魔,虽然都只是些低级妖魔,但也是很让人侧目的,这完全是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还有各国皇室的默许才能有此优待,不过巨大的恐惧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好奇心,人们总是对自己未知的甚至是感到恐惧的事物非常好奇,所以每当有流浪艺人表演时,来看演出的人才会那么多。
虽然说大多数平民对于妖魔的感受都是恐惧的,甚至是厌恶的,但对于各国的贵族和皇室来说,妖魔却拥有着无可比拟的价值,不禁意味着巨额的财富,还意味着强大的势力,各国的统治者都极尽全力的收购任何一只能在市面上买到的初等妖魔,因为初等妖魔凶猛的天性和人类难以抗衡的恐怖力量在战争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支配备了初等妖魔的军队可以将本来势均力敌的双方面胶着的局势一下子变成一场强弱悬殊的单方面屠杀,所以在见识到这种军队的强大力量之后,各国皇室为了平衡在战争中的优势,不得不加强这样的军队配置,不仅将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投入其中,甚至还组建了专门捕捉妖魔的军队,不过这和在遭受妖魔袭击时用于扑杀妖魔的军队完全不同,当然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来。
初等以上的妖魔已经初具灵智,极难被活捉,更不要说是被驯服了,而且即使活捉到甚至将其驯服,如何驯养避免伤病造成的死亡,如何让被驯服的妖魔繁衍后代这都是极为困难问题,否则就只能通过不断捕捉新的妖魔来替换残废掉的或者是死掉的妖魔,但是捕捉妖魔这对常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有身有奇技不怕死的或者爱钱如命的亡命之徒才会接受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所以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并被人们奇货可居的妖魔种类数量都很少,常年只有少量的初等妖魔,运气奇好的话可能会有一两只中等妖魔,不过那都只是死掉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中等以上的妖魔宁死也不会屈从于人类,如果被逼入绝境,在死亡之前多半会选择自爆魔核,连渣都不剩,所以大多数人连中等妖魔的毛都见不到,就更不要说处于传说级别的高等妖魔了,不过即使是尸体也能卖上高得令人咋舌的价格,然而尽管有人常年开出天价来求购,也仍然是有价无市。
离这里最近的书店也在两个街口以外,游小弋叹了口气便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步行而去,现在的小小身体真是负担,改明一定要问一下碧有没有飞行术什么的可以学……
一路走来,身旁的人总是不约而同的远远避开,游小弋心里对这样的处境也有些尴尬,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虽然知道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她还是决定带着洛伊,只是不知道这样对刺激他的记忆有没有什么帮助,她很想洛伊早日找会那些遗失的记忆,这些小小的麻烦还在承受范围内,不算什么。
在大城市还算好点,在小城镇这种恐慌尤为显著,不过仗着自己棕色的脸皮也没人能看出什么脸色,游小弋悠然自若的走在大街上,把群众的侧目当成按摩。
终于走到了那人所指的那间书店,书店的开间很小,破破旧旧的,连个招牌也没有,不过门口挂着的地图和地上一摞摞成捆的图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用途,小店老板正蹲在门口整理着图书,看见游小弋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便继续着手中的事,一点也没有一般商人的热乎劲,别看书店的门脸虽小,但里面径深很深,背靠背竖立着四排木质的书架,中间和两旁各留出了一个勉强能过人的通道,书籍摆放也很整齐,都是归了类的,让人一目了然,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的。
游小弋走了进去,先是向老板询问了一下哪里能找到最详细的地图,便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到书籍分类的地方仔细查找着。
虽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看起地图来比较麻烦,但之前每到一个地方她所买的地图都会请教泰拉碧他们,在他们指点下将那些弯弯拐拐认不得的文字注上自己的解释或者音译,毕竟是地图嘛,大部分的图形地貌还是相似的,而且蒙马特的图书文字制作也比较规范,几相比较下来,现在已经比较熟悉了,身上就只留下了一份最详尽的地图,只需要新到一个地方再和新图两相对比就可以了,省得再像最初一样把书店里所有的地图扫上一份,浪费了许多时间精力,最重要的是浪费钱。
游小弋从层层摞摞的地图里面筛选出看起来最详细的一份和自己身上带着的细细比较,看有没有买的价值,在发现其上内容都差不多时,便走到书架前浏览上面的书籍。
书店里很安静,这时也没有别的客人,只有小店老板整理书本将书本搁在书架上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还有游小弋浏览图书时书页翻动的微小声响,在她大致翻阅过所有的书本发现确实没有自己能认识的文字后,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抬眼时却看到早上遇到的那个少年正一脸焦急的从门口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