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白梨城。
由重兵护卫的一辆华贵马车在风雪中缓缓驰来,惹得守城的将士争相观看,因为这城池偏远,加上条件恶劣,所以很少能看到这般隆重的队伍。
距离城门还有十丈远时,简珩示意队伍停下,她骑马上前,伸手扯开马车一侧重厚层层的窗帘,那忽然灌入的寒风让马车里的妇人忍不住用手遮脸,“简珩,你做什么?”
“白梨城到了。”简珩淡淡语气。
“我知道了。快放下帘子,怪冷的。”段贵妃一脸不悦。
简珩的手微微一颤,语气比风雪更冷,“一年前,我父亲在这里战死的,他倒下的位置,就在那棵梨树下。”
段贵妃更加不悦,“简珩,快些入城,莫要磨蹭!”
手松开,帘子落下。简珩跳下马背,走到不远处的梨树旁,背对着众人,泪光斑斑。这棵梨树本来种在白梨城镇国将军府里,是自己亲手移到了这里,为的是让它代替自己陪伴父亲……
呆立许久,一直到有士兵来催促,简珩才恢复平静,上马,入城。
“少主回来了!”有眼尖的士兵喊叫起来。虽然简珩是个女子,可是简青云一直拿她当男孩子养,白梨城的将士们平日里都喊她少主。
简珩点头向众位将士示意,一年了,她又回来了!
白梨城,这个装满了回忆和亲情的地方,简珩忍不住热泪盈眶!
自从简青云战死,皇上派了几位将军来镇守,都是嫌弃条件恶劣,呆了没几个月就动用各种关系调走,所以现在的白梨城只有简青云昔日的几个部下苦苦支撑。
“少主回来,咱们便有了主心骨。”众人高兴。
简珩环视众人,“我此次只是护送小皇子去匈国做人质,明天匈国人会来接他走,而我完成任务还要回都城。”
这番话无疑是冷水浇在了众人心里,顿时没了喜悦之情。
简珩简单交代几句,将随行众人安置在镇国将军府中。
镇国将军府未曾有任何改变,还是原来样子。段氏选了最宽敞的两间房子,一间给楚霖住,一间要简珩与自己一起住。
这让简珩有些意外,因为入宫一年来,段氏从未留自己在她房间住宿。今日是怎么了?莫非因为楚霖的离开,让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的存在吗?
看着楚霖睡着了,段氏拉着简珩回到房间,她并未着急休息,而是与简珩对面而坐,与她聊天,“你说若是明日楚霖没有去匈国,皇上会怎样?”
简珩脸色一沉,到了这个时候,母亲还想着救楚霖吗?“皇上不会改变主意。母亲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楚霖若是逃走,会害了靖国,也会害了你我。”
“可是,楚霖只有十三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到了匈国那种地方,怎么活啊!”段氏泪眼连连。
“他既然享受了皇子应得的荣华富贵,也该承受皇子的责任,为国分忧。”简珩低声劝慰母亲。
可是这话让段氏听来十分刺耳,她生气了,“他是你的亲弟弟啊,当初在大殿上,你不劝说皇上,反而要求护送他给匈国。你可真是他的好姐姐啊!”
简珩沉默不语。
段氏越说越激动,“楚霖这一走,楚轩定然稳坐太子之位。我听皇上说要将你许配给他。都说女儿外向,我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要害死你的亲弟弟!”
“我没想过害楚霖!”简珩起身而去。
这一夜,段氏未合眼……
简珩在父亲的书房里呆了一夜……
昏黄的油灯下,扯过一张纸,提笔落字,缓慢的有些沉重,写出的是一连串的名字……
这串名字最终以寒翊两个字结尾,简珩搁下毛笔,一一扫过名单,这串烂熟于心的名字啊,都是当年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定要亲手杀死才解恨!
那一场恶战浮现脑海,父亲乱箭穿身的惨状犹在眼前,简珩泪染衣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打败匈国,为父亲报仇雪恨!
次日清晨,简珩给母亲送早饭,看到她已经妆容精致的坐在椅子上。
“简珩,过来,陪我吃饭。”段氏招手示意她留步。
简珩只得留下,她的饭量不大,只喝了段氏递过来的一碗粥,便起身,“我去看看楚霖。”
刚要迈步,发现脚竟然不听使唤了,随后整个身子软弱无力,使不上劲儿,这是怎么了?瘫软地上。
“简珩,我实在舍不得楚霖,只有委屈你了。”段氏蹲在她身旁,嘴角勾起。
简珩此时才知道自己喝的粥中被下了药,“你想做什么?”
段氏解开简珩的衣服,给她换上了楚霖的外套,“你和楚霖有几分相像,虽然你比他长了两岁,可是身形个头相差无几。而你自幼像个男孩子,定然能够瞒得过匈国人。”
“你要我替楚霖?”简珩难以置信。
“你自幼习武,若是匈国人欺负你,你定然能打回去。可是楚霖不一样,他体弱多病,只怕在匈国呆不了几天便丢了性命。”段氏将简珩的发髻化成了男子款式。
“万万不行!一旦被匈国发现,莫说是你我,就是靖国也会遭殃的。”简珩着急,却是动弹不得。
“以你的聪明,怎会被匈国发现?简珩,母亲替楚霖谢谢你。至于皇上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解释。”段氏将简珩扶了起来,冲着门外吩咐,“请小皇子过来。”
很快,楚霖走了进来,看到简珩女扮男装的样子,他没有任何意外,显然早就知道这种安排,“简珩,没想到你这么一装扮,和我倒是有几分像。”
“你们两个这样做是欺君之罪,这事情迟早会被捅破的……”简珩气急败坏。
“皇上怪罪下来,我担着。简珩,不想闹出人命,就闭嘴!”段氏看简珩想要反抗,干脆用布将她嘴巴堵住,最后又用绳子将她捆绑起来,这才冲着外面喊道:“小皇子不愿意去匈国,本宫唯有将他绑了,你们进来抬他上马车吧。”
侍卫不疑有他,进屋抬起简珩放到马车里。楚霖藏在房间里没有露面,段氏则用锦帕擦拭眼泪抽泣,“我的儿子,娘亲也舍不得你,可是为了靖国,只有委屈你。愿你在异国他乡平平安安……”
众位将士无不钦佩段贵妃深明大义……
马车出了白梨城,简珩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