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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萤火

森林之中,有风吹来,树叶被吹得哗哗响,让人听不出脚步声是从何处传来。

萧淳躲进树丛,他心中打算蛰伏下来暗中窥视来人,但转念一想,此处离自己生火的地方太近,容易惹人注意,万一来人真的是魔道那些妖人,自己一被发现,估计小命就没了,还是躲远一点好。

这时那脚步声好像又近了几分,他心中这般盘算,抬头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去。

小虎也安静了下来,一人一兽无声无息地潜行,生怕惊动了那脚步声。

冷风一阵阵吹来,在风声中,那脚步声好像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萧淳屏住呼吸,在离火堆比较远的一处树丛中躲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脚步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却不见人的影子。在那一轮明月之下,他目光所及,只有树影重重,月光好像给它们披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华,漫天的萤火虫,上下飞舞,看上去有些飘渺,颇有几分清淡宁静之美。

然而,他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这夜景,他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出脚步声的来源。

随后,就在他转头的刹那,他牙齿突然咬住了下嘴唇,心头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狠狠碰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目光所及,稍远处几株大树之下,一个水绿色的苗条身影在他视野中闪了一下,便走到了一棵大树之后,消失了踪影。

萧淳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那水绿色的身影虽然只是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而且隔了老远,但他的心竟然就是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那水绿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他视野中,可是这身影十七年来已经在自己心里念了无数遍,就算此时距离再远,看到她的时间再短,他也能认出那正是师姐苏钰儿。

月,如此美,如此柔和,如此,凄清!

他心中一动,正想叫住苏钰儿,可是转念一想,夜这么深了,师姐为什么还在这林中走动呢?

这个念头一起,便紧紧缠绕在他心间,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只是心中一直打鼓,脑海中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但却始终不肯往那个方面深想。

小虎好奇地看着他,却一直安静地呆在他肩膀上。他握了握手中的紫金剑,咬了咬牙,脑海中纷乱如麻,东想西想,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脚下已下意识地朝苏钰儿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色下,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迎着清冷的月光,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对着自己说:“我只是看一下师姐要去哪里,只是看一下而已!”

偌大的森林里,除了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虫鸣,再不闻半点声响,只有地上重重叠叠的树影。在这夜里,萧淳的身影显得好像有些孤单。

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闪而过水绿色的身影!

他嘴角似乎轻轻动了一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脚下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

越来,越快!

小虎奇怪地看着疯狂往前跑去的萧淳,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有着无知的天真。

只一会儿功夫,萧淳便跑到了刚刚看到苏钰儿的地方。转过了挡住他视线的那棵大树,苏钰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在萧淳眼前,只有几十株或大或小的树木。

萧淳四处望了望,漆黑的森林里,除了如繁星一般的萤火虫漫天飞舞,什么都没有,心中突然一阵失落。

他抬起头,天空只有一轮明月。

他握紧了手中的紫金剑,犹豫了一会,片刻之后,狠了狠心,向着前方,快速跑了过去。

一直,跑了过去!

山风吹来,在耳边呼呼轻响。很快的,他跑出了老长一段距离,却依然没有看到那个深深镂刻在心间的影子。

也不知道就这么跑了多久,他一直跑,一直跑,从没停下,心中升起万千念头,只是他却全不理会。脚下不停,一路就这么跑了下去。

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一路这么跑下去,却见不到心中最思念的身影。

转过了前方一棵大树,站在那树影地下,他心头突然重重一跳,抬眼看去,只见前方几十丈外,高高低低的灌木丛间,一个水绿色的背影,印入他的眼帘,衣衫飘动,清丽无双。

夜风吹来,轻轻撩动起她的秀发和衣角,在清冷的月辉下,她的身子显得有些柔弱。无数的萤火虫围着她上下飞舞,看上去如仙女一般,竟如此美丽。

萧淳心中一荡,两日不见苏钰儿,心头涌起一股欢喜。他正要再度举步上前,忽然间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仿佛结成了冰,让他全身顿时没有一丝暖意。

苏钰儿旁边,一个白衣男子玉树临风,潇洒非凡,君子剑挂在背后,更增几分英气,不是楚剑晨又是谁?

他的脚,一下子停在半空,再也迈不出去了。

苏钰儿和楚剑晨手牵着手,好像在夜色之中散步,又好像是在交谈着什么。彼此的眼睛里,仿佛都有着几分发自真心的笑意。

萧淳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一下子就破了开来,却感觉不到胸口是不是在痛;耳中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好像整个世界突然瞬间就安静了。

夜风吹来,他丝毫感觉不到寒意,手里紧紧抓着苏钰儿送的紫金剑,身体一直抖,一直抖。几片树叶,被风吹落了下来,在空中飘飘荡荡,就如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脑海中只剩下,那两只、紧紧牵着的手!

他艰难的、慢慢地低下头去,目光所及,除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外,只有安静躺在自己手里的紫金剑,剑鞘上两条龙交叉缠绕。

多希望,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苏师妹,夜色已深,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楚剑晨抬头看了看天,又转过头来看着苏钰儿美丽的脸庞,温言说道。

“不,楚大哥,让我再多看一会。”苏钰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又带有几分温柔。她伸出手,一只萤火虫停在手臂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这么多萤火虫,这么漂亮的夜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萤火,”楚剑晨也看着漫天的萤火虫,柔声道:“是啊,我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呢。”

苏钰儿点了点头,眼中好像闪着淡淡的光辉,她看了看在四周乱舞的萤火虫,又转过头来看着楚剑晨的身影,微笑道:“是啊,楚大哥,你陪我瞧一会好么?”

楚剑晨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苏钰儿看了一会萤火虫,像是想起什么往事一般,轻声笑道:“楚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多月前,你第一次指导我修行的时候?”

楚剑晨笑了笑,苏钰儿抿了抿嘴,低下头去,道:“那一次我们练完的时候,你第一次跟我聊了那么多,第一次跟我走回去,再后来,有好多次,我们都是这么一起慢慢走回去的。”

一片云从天空飘过,悄悄挡住了清冷的月光,周围好像一下子暗了几分。

楚剑晨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是啊,自那一次起,我们经常一起在清风谷中修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比什么都快乐。”

苏钰儿听了,脸色微微一红,轻轻咬了咬嘴唇,但眼里却满是甜蜜,道:“楚大哥,我,我也是一样的。”说到这里,她声音又低了下去,过了片刻,好像才鼓足了勇气,轻轻说道:“如果没有你,我是怎么都快乐不起来的。”

楚剑晨大喜,一把紧紧抓住苏钰儿的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呐呐道:“苏师妹,我……”

苏钰儿脸色变得更红,把头埋得更低,看着楚剑晨的胸口,柔声道:“楚大哥,我爹习惯叫我钰儿,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忽然抬头道:“你……你叫我钰儿就可以了。”

楚剑晨怔了一下,片刻之后如梦初醒,闪电般伸手抓住苏钰儿双肩,眼中满是幸福之色,看着苏钰儿的眼睛,冲口而出道:“钰……钰儿,我……我喜欢你!”

天空的云,慢慢飘开了,月光又洒了下来。那两个幸福的人,眼里仿佛只剩下了彼此。他们深深地对望着,那么甜蜜地深深地望着,那么温柔地深深地望着。然后,他们张开了双臂——

紧紧,相拥。

在这夜里,有谁看到,清冷如霜的月光,照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月光冷冷,照过了多少心丧若死的人。

萧淳低垂着头,全身都忍不住在簌簌发抖,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独自,躲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亲密相拥。

那是怎样的一种伤心!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滴水珠,轻轻,落下。

一滴,又是一滴!

“啪嗒”一声,有一滴水珠打在了剑鞘之上,四溅开来。那剑鞘上,有一对龙,交缠互绕,栩栩如生。

那,便是泪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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