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云海被几个仙婢摆弄着,几番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此话一出口,云海立即就后悔了,人家方才分明叫的“少夫人”,这么一问,倒好像显得自己有很多夫君一般,当下只好干笑几声打算敷衍过去,然那几个仙婢是中宫千挑百选出来的,哪里是好糊弄的主。领头的那个仙婢诧异道,“难道少夫人还有别的相公?”
要说仙界一妻多夫也是数不胜数,最典型的,便是如今的掌权者——风霁云,烛盈大将军。烛盈将军不好养男宠,却有三个相公,说起那三名男子,都是仙界屈指可数的仙家。大相公是云家大公子,云亦的大伯,气度偏偏,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也是风霁云笄礼之年云族长老给定下的亲;二相公是赫赫有名的文仲仙君,文仲仙君虽不问政事,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谋才,其权谋手段说起来可与北辰天君有的一拼;三相公不偏不倚却正是北斗星君中的破军,其人狠厉好战,最得风霁云的宠爱。
“少夫人!您万万不能负了少主的一片心意!”那仙婢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眸中微有怒色,“少夫人,我们少主可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俊美的男子,少夫人嫁给了少主,怎么还能有其他夫君呢!”
云海僵住,显然,那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俊美的男子定是风兰伤无疑,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个是个什么道理,难道就因为他俊美无双,我就非得要嫁给他?”
“少夫人,奴婢身份低微,但甘愿冒死进言。”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当时众仙得知您被围困在星罗八卦锁仙阵里头,均是苦无对策,我家少主闻讯匆匆赶到,得知情况后,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要知那锁仙阵自打设下之后便没有人破得了,少主是拿命在赌。阵中看见您身受重伤,更是不惜输了两万年的修为给您……您,怎么能忍心辜负我家少主!”
那仙婢说的肝胆欲碎,云海也是听的心惊肉跳,半晌,云海才喃喃道,“我却不知他竟不惜性命,如此说来,他这份情意,莫说以身相许,就算赔他一条性命也是该的。”
“少夫人,您若是有了相公还是趁早和离,莫要伤了我家少主的心。婢子犯上之言,请少夫人责罚。”说罢,竟直直跪倒在地。
云海叹了一声,扶她起身,“你忠心为主,何错之有。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梵音。”梵音又福了福,恭恭敬敬答道。
云海冲她浅浅一笑,不再排斥她们的服侍。这一举动令梵音大感满意,却让云海自己吓了一跳,若是依她往常的性子,即便是因为恩情承下这些,却断然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好像自打从锁仙阵里出来,云海总觉得自己心境有些改变,但究竟哪里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云海看着铜镜中那个云髻峨峨,美眸秋水横波的绝色女子,忽觉得有些陌生。三千年来,这张脸她曾在镜中看过千万遍,却只是在朝夕之间隐隐有了雍容之气,委实令人疑惑。
由着她们折腾半晌,一切妥当后,云海接过梵音递过来的青花瓷茶盅,忽然问道,“当时……我被困在锁仙阵里头,星宿君在何处?”
梵音想了想,答道,“奴婢不知,兴许政务缠身。但后来少主冲进阵三日以后,是星宿君赶到,破了锁仙阵,将少主和您等人救了出来。”
云海皱眉。有了风兰伤舍生忘死的情意,她委实不应该再期待些什么,也许在星宿君那尊上古大神的眼中,她云海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渺小的一粒尘埃,有什么好置气的呢!但他将她丢到战场上便不问生死,实在过分。
“少夫人……”梵音见云海愤怒的表情,心下不由得担心传言是真,试探着问道,“传说您和星宿君有了个儿子……那……又传说,您和北辰天君有婚约……”
云海翻了个白眼,“你也说是传说了,传说怎么能当真呢!”
梵音撇撇嘴,传说,都是有缘由的,不会平白无故,要么怎么没传说她梵音和星宿君有点什么呢!其实梵音心里很自家替少主不值当,想她家少主的俊美冠绝三界,才智更是顶好,他打出生到现在整整八万年没正眼瞧过一个女仙,却偏偏喜欢上这么个桃花四处开的主儿,若不是因为知道是云海找到神树花和耀芝替少主恢复真身,她真是懒得搭理。
云海见她一脸不信的神情,也不再解释,忽又想起凡雪和小土豆,遂问道,“和我一起被困的其他人呢?凡雪重伤,不知道可有大碍?”
“凡雪副将膝盖以下被瘴气腐蚀的只剩下腿骨,不过好在脏器十分强健,叫北辰天君帮忙施展再生术,长出新肉也不难,更可喜的是,不知何种原因,她体内竟平白的多了十几万年的修为。另外一位,奴婢还亲眼看见她了,好像没有受伤,而且还活泼的紧。”梵音说起八卦来,精神头失足,而且面面俱到,俨然一个资深八卦仙士。
“小土豆?她现在身在何处?”云海疑惑,小土豆除非修为耗尽,需要闭关纳天地精华,否则向来不离她半步。
“早前我听南宫的姐妹说星宿君还救回了另一位上古大神,我便巴巴的赶过去看,结果竟是那么个小不点,被星宿君拎着,挣扎的很是欢快呢!”梵音道。
云海张了张嘴,挣扎?欢快?……这的是个什么形容,在星宿君手里哪还有“欢快”二字可言。想想星宿君那张冷脸,云海不由得哆嗦一下,立即打消了去拯救小土豆的想法,心中暗道一声自求多福。
风兰伤派来的这些人,伺候的周到之极,云海这厢将将放下茶杯,门外又有十多个仙婢托着盘子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晚餐一样样摆在桌上后,静静退了出去,麻利且不发出丝毫声音。
云海目光一一扫过,碧粳粥、糖蒸酥酪、如意糕、梅花香饼、玫瑰酥、翡翠饺子、招积鲍鱼盏……咽了咽口水,指着其中一道“招积鲍鱼盏”道,“晚餐有必要吃这么补吗?”
梵音已经开始给云海盛粥,听她这么问,便放下手中的羊脂玉汤匙,答道,“回禀少夫人,这些菜,少夫人挑着吃便是,这是少主吩咐厨房做的,说是不知道少夫人晚餐的习惯。”
云海心中一暖,但很快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她知晓宫中规矩多,也就不叫梵音一起吃,只问道,“风兰伤呢?这么多东西难道他不来吃吗?”
梵音听闻云海还惦记着少主,心中不由得爽快了些,便笑答道,“少主回去沐浴更衣,想来不一会儿就会来看您。”
“沐浴更衣?”云海顿了下,但想起现在是晚上,沐浴更衣倒也是很正常。
梵音却说了一个叫云海惊诧不已的事儿。梵音慢条斯理的将盛好的碧梗粥放在云海面前,只听她道,“少主说您八日滴水未进,虽神仙肠胃不似凡人那般娇弱,但立即吃油腻恐怕会不甚舒服,便亲自下厨熬了这碧梗粥,嘱咐奴婢先呈给您垫垫肚子,再吃其他东西。”
云海眼中一热,低头去看面前那晚碧梗粥,晶莹剔透,莹白中泛着浅浅的嫩绿,霎时可爱。云海长到这么大,最多温暖的时候便是与灵萱分享千辛万苦得来的食物,却从没有人亲自下厨给她煮饭,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平日里认为的二世祖,霸道、自恋、善变、暴躁,甚至有些残酷……林林总总,全是个富家纨绔子弟的模样,却不想还有这样细心体贴的一面。这两****净是给她石破天惊的震撼,委实教人有些难以承受。
“参见北辰天君!”
云海怔楞之际,周遭仙婢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北辰月夜依旧苍白孱弱的模样,他看着满屋子的婢女和一桌子食物,俊美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淡淡道,“都起来吧。”
云海见到北辰天君十分欢喜的拉他坐下,“月夜,见到你真高兴。”
梵音皱皱眉,她倒很是仰慕北辰天君,却不欢喜自家少主的心上人对别的男子如此热情。
“你们下去吧,本君有些话要同师妹说。”北辰月夜轻浅的目光扫过梵音面上,看不出喜怒。
梵音欠了欠身,领着一干仙婢出去。
北辰月夜从袖子掏出一张宝蓝色请柬,上面是金线纹成的青鸟图,显得雍容华贵。
见云海一脸疑惑,北辰月夜将请柬放在她面前,解释道,“方才中宫信史送请柬过来,恰被我给接下了。这是烛盈将军庆功宴的帖子,邀的是你。”
“烛盈将军怎会邀请我一届小仙?”云海更是不解。
北辰月夜咳嗽一阵,勉强喘上气,对满脸关心的云海摆摆手道,“无碍。你这个迷糊的丫头,明面上,你是救了烛盈将军麾下凡雪副将,她邀请你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宴无好宴,此事需得同师傅商量。”
北辰月夜目光中满是怜惜。云海是帝姬的身份,注定要与风霁云交手,只是没想到竟这么早,她还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真要陷进权力纷争,怕是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活泼的云海了。纵然她常常也会耍些小聪明,然而真正的争斗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这场庆功宴,无论风霁云是出于何种目的,大约都是一场鸿门宴。
北辰月夜看着云海纯澈的眼眸,暗下决心:云海,我残生寥寥,早就是去了可以呵护你天长地久的资格,然而,月夜倾尽残生,必当保你周全。
也许,北辰月夜的一生只为守护和付出,从前是明辛帝君,如今是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