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翠儿进门的日子,说是进门,其实只是夏家用了一台花轿,把她从三门儿的院子,抬过来而已。没
有吹打,没有媒婆上门。——只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和一顶贴着几个喜字花轿。
夏家的几位夫人坐的端端正正,整整齐齐。等待着这个一跃成夏家二奶奶的丫头,敬茶叩头。虽然夏景天
不在,行不了三拜的礼,但敬茶叩头却是少不了的。
翠儿的盖头在进门的时候已经被掀掉了,她咬着嘴唇,屈了屈膝,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原本一顶花轿,她确实应该觉得委屈,但她已然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所以便不在意她为了进门所受到的耻
辱。反而的,她还有几分兴奋。这是她期盼了许久的。
“敬茶。”苏鸢影看了一眼端茶的丫头,只说了两个字。
翠儿看了苏鸢影一眼,心里觉得奇怪。这话,应该是木婉颐开口才是。
那丫头扶着翠儿走至木婉颐面前,行礼道:“娘——”
这一声娘,翠儿叫的不甘心极了。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进门?
木婉颐点点头:“好。”这个儿媳,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可毕竟是进门儿了。她不想有人在她背后说闲话
,尤其是这个时候。
一旁的九儿已经将准备好的红包递了上去:“这是二夫人的一点意思。”
翠儿低下头,屈了屈膝,道了谢。
接下来是柳含烟,她端着茶喝了一大口,说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说着,微笑着也放了一个红
包在托盘内。
不是她喜欢翠儿,而是翠儿让木婉颐失了管事儿的地位。这可算是帮她报了仇,平日里木婉颐可没少在其
他方面压制她。
艾佳醇也并没有为难她,但却没有什么话,只抿了一口,让冬青放了个红包上去。
至到苏鸢影处,翠儿又是屈了屈膝:“七娘——”
苏鸢影点点头,还未说话,乐巧便将红包递给翠儿,扶起她道:“二奶奶,快起来吧。”
这声“二奶奶”喊得真心实意,连半点儿虚伪敷衍的成分都没有。
翠儿递给乐巧一个感激的微笑,乐巧冲着她点点头。
柳含烟看在眼里,给苏鸢影使了个眼色:瞧瞧你的丫头。
苏鸢影只当不见:乐巧是因为当年的姐妹之情,不想让翠儿难堪罢了。她和翠儿不是同一类人,是不会成
为好友,知己的。
至午后,翠儿便在夏景天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她早上的疑虑也立时有了答案,如今夏家,不再是有二夫
人木婉颐做主,而是苏鸢影。翠儿有些意外,但意外归咎意外,她还是高兴的。因为木婉颐虽然是她的婆婆,
可对她却实在是不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她未雨绸缪,或许,现在她还在三门儿的宅子里做着嫁入夏家的春秋
大梦呢。
翠儿把这归咎成报应,木婉颐的报应。——她却没有深思,另外一层,木婉颐失势对她的坏处,可以她得
到的一时痛快之气,要好太多了。
翠儿眯着眼,挨个打量着下面跪着的十几个丫头。
她在找一个人:“二爷屋子里所有的丫头都到齐了么?!”
柳儿翻开名册对应着:“是少了一个!”
她把名册放在翠儿眼前:“二奶奶,就是这个叫可惠的没来。”
“她怎么没来?是死了么?”翠儿说话的神情懒懒的,没有精神极了。但话里的内容却让丫头们不寒而栗
,新主子这是要立威了么?
一个丫头谄笑着向前两步:“回二奶奶的话,可惠那丫头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的亲信,平日里哪里把谁看在
眼里……”她顿了顿,撇了撇嘴道,“刚才我看她还在床上懒懒的躺着呢,不信您派人去……”
倒不是这个丫头喜欢嚼舌根,而是可惠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便任意的使唤底下人,不得人心。这些丫头
们都想看她被人收拾,今儿她听翠儿的话是要给可惠脸色看了,就不由添油加醋的说了。
哪知道翠儿竟然完全不领情:“你瞧见了怎么没叫她?”
这丫头讪讪的笑道:“我们平日哪儿敢叫她?就是二爷在,也不敢随意使唤的。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是不想动,咱们这些人还要伺候着呢。”
这丫头拿捏的分寸极好,一来,这话里突出了可惠是半个主子“地位”;二来,也将自己置身度外。不是
自己不想叫,而是不敢叫。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几个丫头随声附和起来。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了,翠儿听了冷哼一声。都说木婉颐对夏景天屋子里的丫头把关的紧,依照她看来这些
狐媚的丫头可不算少的!她心里自衬,等寻着个机会都要打发了才是!
丫头陪着笑,试探着:“二奶奶,要不要我去叫她过来?”
翠儿抬眼看了丫头一眼,淡淡一笑:“也好,去吧。”
她正愁没人给她立威,既然可惠自己这么想成全自己,她真不太好意思拒绝。
丫头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半分也不耽搁就把可惠带了过来。
“二奶奶。”可惠屈了屈膝,平日里木婉颐都要她好言好语,何况是一个刚进门的翠儿?她并不放在眼里
。
“你抬起头来。”翠儿斜眼看她,上一次她撞见可惠和夏景天疯闹,不过是粗粗的扫了一眼,就觉得有几
分姿色,现在细眼看时,越发生的俊俏。
翠儿在心里便存下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柳儿。现如今,她并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去做,有时候只要一
个眼色足以。
“二奶奶刚才叫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嬷嬷都出来点名,你到哪儿去了?”柳儿接过翠儿的眼色,厉声问道
。
可惠轻蔑的看了一眼柳儿:不过是个丫头,神气什么?!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话还是好好说的:“回二奶奶,七夫人让我们给您准备几套衣服,我刚才
去仓库里去了。”
翠儿听了,看了看刚才的丫头,不知道她们谁说的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那怎么众人都晓得我点名,单单你不晓得?”翠儿使劲儿一拍桌子,呵斥道,“你是存心的吧?!”
“并不敢。”可惠有些慌了,底下的丫头婆子有的已经悄声笑了起来。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翠儿冷笑,“你们刚才谁在库房?”
一个丫头站了出来,说道:“二奶奶,我在库房。”
翠儿点点头,指着那丫头说道:“她也在库房,怎么就不见她不来呢?”
“这……许是她们没瞧见我在仓库里。”可惠硬着头皮说道。
“是么?”翠儿看着那个丫头。
那丫头聪明至极,立马说道:“二奶奶,我们走的时候还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
又有几个也应了,都说可以互相作证。虽然她们也惧怕木婉颐事后找她们麻烦,但到底翠儿她们的主子,
又是新来,都竭尽巴结之事。巴不得让翠儿记住她们,日后提升她们。何况,还能够给可惠一个教训,她们自
然是乐意备至了。
翠儿冷笑着看向可惠:“她们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可惠不由发起怵来:木婉颐如今失势,眼下众人都巴不得踩上一脚。她有些后悔当初对人太过了些,以至
于今日的地步。
可惠膝下一软,跪了下去:“二奶奶,我刚才忘记了时辰,您就饶了我这次吧,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
翠儿听了,点点头:“你知道错了,这样很好。”忽又冷笑一声,“可是这次却饶你不得,要让你知道知
道什么叫做规矩!来人,拖下去打十板子!”
有两个婆子应了,就上前去拖可惠。可惠知道这次逃不过去了,也不再求饶,任凭婆子拖着她去挨了板子
,硬是咬着牙一声也没吭的挨了过去。
行刑完毕,两个婆子将可惠拖上来的时候,可惠已经晕死了过去。
翠儿瞧着可惠的裤子上沾满了血,只觉头晕,忙摆摆手道:“出去,请个大夫给她瞧!”
刚才那个说话的丫头,上前谄着脸说道:“二奶奶真是菩萨心肠,要我说就该不给她瞧才是,让她知道知
道谁才是这院子里的主子。”
翠儿从众人脸上一瞟而过:“现在你们知道谁是这屋子里的主子了么?”
那丫头立马住了口,正色道:“知道,当然知道。”
其他丫头、婆子也见识到翠儿的厉害,也都唯唯诺诺的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