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修了座石碉子,用作堆放武器。平日里桂圆心情不好喜到碉尖子上叉腿坐着,心情好也去。寨子里人太多,林子里又太危险,只有这里稍稍静一点。
看鸟飞马跃风随云动,看寨子里勤劳善良的男人女人们,看麻柳寨内的一草一木。在这里的八年间她习惯了一切,刚开始会为生活中的种种不便苦恼,而现在,她俨然全身心融入这个寨子里,过着幸福安祥的平和日子。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这种日子会继续,不过有了他这种日子也不会中断。想到这她笑了,吹起口哨,调子是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穿越前最爱的歌曲,也不知现在他怎么样了。麻柳寨唯一的音乐便是她叔叔的崴脚的古琴独奏和自古留传的曲调单一的山歌,她不太喜欢。
“桂圆。”
听到有人唤她桂圆低头下望,是杏仁。刚想回答,听到杏仁后来的话就悻悻地把话吞了回去,杏仁兴奋地大喊着往前奔:“桂圆,是桂圆吗?给我留点儿,别你一个人全吃了。”
“桂圆。”又是杏仁的声音。
桂圆开始怀疑这丫头是故意玩她,她拿出藏在短靴中的匕首,在石砖上胡乱刻着。
“桂圆,桂圆……”杏仁仍唤着她的名字,她连望也不往下望了,免得出现自作多情的丢人情况。
杏仁仰着头不停地叫桂圆,却不明白桂圆为何不理她。“成桂圆~~~你聋了吗?寨主找你呢!快下来。”
桂圆确性是叫她,从碉顶直接飞下来。她将刀再插入靴中,跟着杏仁走了。
成大成喜笑言开,见桂圆到了忙招呼她坐下。成大棒也在,那个王爷也在。桂圆担心自己中邪了,她一见那人就不免想起昨夜相欢时他的样子,她尴尬地撇过脸,直到余光也扫不到他。
“什么事?爹。”她不安,因为她叔叔成大棒一直在笑。
“好消息啊!王爷对你一见倾心,提亲来了。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是嫁还是不嫁啊?不过爹当然是希望你……算了,我不掺杂个人意见了,你说说你的想法吧!”成大成心情大好,若桂圆许了,他多年的夙愿也就了了。
“我……”当然是反对,嫁入王室固然衣食无忧,她也再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打家劫舍。只是一入候门深似海,那里的危险程度又何曾低于这山野。若是他爱她疼惜她日子还好过一点,现在的情况确是他被迫娶她,婚后的日子基本跟幸福二字无缘了。
门外集结了很多人。
女人们尖叫,谁也没想到麻柳寨著名的老姑娘成桂圆能有幸被当朝王爷提亲。她们第一次以羡慕甚至是嫉妒的眼光望着桂圆,就算想不通王爷是怎么看上她,也不得不心服,猛女成桂圆走运了。
桂圆将说未说之际成大成、成大棒和安王都瞪大了眼期待着她的答案。桂圆对视上了成大成的目光,因岁月的摧残变得灰蒙的双瞳中包含着满满的急切,突然心痛,眼前的中年男人将所有心血毫无保留的倾注于她。成大棒假意口渴,在桂圆耳边低声说:“王爷想对你负责,若你驳了他的面子他将誓不放过我寨,若你应了,大家便是亲戚了。”
一个画面闪过桂圆脑海,朝庭的千军万马血洗麻柳寨,满天飞血,她爹也倒下了。
“我当然愿意。”说这话时她并不存在多大的悲壮感,反正穿到这里已经八年了,老这么过下去迟早会厌的,王府,是个新鲜的去处。
成家两兄弟相拥而泣,安王也落下泪来。提亲一事完全是这寨子二当家逼他的,他们谈话谈到一半,成大棒就替他倒了杯水。这次水里又有东西,而且更毒,喝后没多酒他全身开始剧痛。成大棒让他服了解药,并赠言:“这药不会要您的命,却会一直让您痛不欲生。一年一周期,乖乖顺着我的意的话那痛感再也不会来了,记得成亲后每年陪着桂圆回一次这儿。”他就这样不得已应承下来,原以为一直没给过他好脸的对方会断然拒绝,没想到竟允了。
成大成以高亢的声音说了句话为这件事结了尾:“今晚成亲,明日小女便随姑爷——也就是安王爷上京。”
感觉寨子最近夜夜笙歌,昨夜刚狂欢,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今晚又有喜事了。柴房中的那群人被放出来了,丫环们完全不相信完美无瑕纯洁似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安王商佑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一个女强盗劫去了心。
红绸红灯笼铺满了整个寨子。
新郎和新娘穿着红衣坐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不敬酒,不说话,也不笑。成大棒殷勤地替二人圆了场:“咱们粗人,礼数就别讲那么多了,干脆二人喝杯交杯酒后直接送入洞房如何?”
寨民们热情高涨,推搡着二人喝酒,两人紧闭着嘴,特别是商佑辕,他不敢想这次又下了什么奇怪的药。大家掰开他们的嘴将酒硬灌下,就将其赶入了洞房。说来也巧,新房便是昨夜二人同眠的主寨正房,那是全寨最好的屋子,成大成派人收拾了一整个下午才算有个不错的样子。
虽然地上铺着地毯,桂圆仍隐约能见昨夜的血迹在毯下闪着亮光。
“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安王坐到椅子上开始发问。屋里能坐的地方只有床沿和椅子,坐床沿会让他感觉过于暧昧。
桂圆开口将他顶回去:“我还没问你呢?是你先提亲的?”
“我是王爷你先回答我。”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先说。”
完全是幼稚的斗气,两人对峙着,气氛冰冻,如昨夜一般。
想到昨夜皆不寒而栗。
“我睡床,你睡地。”桂圆觉得还是直接睡了比较妥当,在斗下去她担心这小子有生命危险。
“你敢让我堂堂王爷睡地。你睡地。”安王话未毕已经冲到床上趴下盖被闭眼。
桂圆完全不在意,娴静地走到床边,一把拧起他扔到地上,和衣躺在床上。临睡前叮嘱安王:“离床远点,小心你的小命。”
冬夜,无被无褥的安王又缩到了昨夜蜷居的墙角,瑟索着抱着自己抵制寒意的入侵。而桂圆的呼吸渐渐沉重,陷入睡眠之中。
窗外有一双眼,一只写着“失”,一只写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