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就像是一条大鱼,光拿时间与代价当作鱼饵还远远不够,有时候更重要的是一种状态,钓鱼的时候需要静态,兵不血刃就能击败敌人的才是高手。
夜晚,华灯初映,龙城北面方家府邸里,大大小小的桌子椅子摆满了整个院子。
方冷月作为一族之长,也作为方震方狂的母亲,豪宴各位嘉宾,有两点理由。
其一,方震五年军队历练归来。其二,方狂十年蛰伏一鸣惊人。
对于吃喝这种事,方狂自然少不了王猴子一干人等,还未天黑就将他们叫到了方家。
虽然方冷月以及方家的族人不太喜欢这些市井之人,但是今天毕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大家也就没有再多言什么。
席间,王猴子等人喝得兴高采烈,玩起了猜拳酒令等粗俗的把戏,一时间倒也将气氛烘托得十分热闹。
方狂看着众人这么高兴,自己也乐在其中,只不过他的乐和别人的乐却是大相径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猴子举着酒杯换晃悠悠地来到方狂的面前,二颠二颠地笑道:“他奶奶地,跟着方少爷混就是好,就连喝的酒水也是上等的女儿红,哈哈。”
众人一听,不觉莞尔一笑,有嗤之以鼻的,也有诚恳微笑的,更有讥讽嘲笑的。
方狂微微一笑,揉了揉鼻子,挑眉吟道:
“糜子作鬯,与兄邀樽。
未得啜饮,对影成空。
独立冷宵,栉风嗟叹。
愁心寄月,半赏半怜。”
王猴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方少爷果然不负风流二字,让我们这些粗人好生羡慕啊。”
在场的人一听,立马拍手叫绝,就连平日看方狂不顺眼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赫连筱筱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完全丢失掉了自己古灵精怪的性格,每每看见方狂出彩,心中就跟着喜悦几分,玉靥在灯火的衬映下更是酡红得欲滴出水来一般。
方艳方媚两姐妹则是依偎在一起,痴痴地看着远处的方狂,不经意间撞见他的目光,都能将她二人搞个大红脸。
看着方狂频频耍宝,自己却无人问津,方宇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只得狠狠地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方狂原本是即兴创作,却没想到引来了林司露的兴趣,她蹙着柳眉,略微将它反复低吟了几遍,随即浅笑道:“方少爷果然大才,此曲虽然不太工整,但是胜在意境深远。”
顿了顿,她接着道:“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解,还请方少爷指点。”
看着那个一言一行都落落大方的尤物,方狂压了压小腹中的邪火,挑眉戏谑道:“遥知不是曲,唯有暗骚来。司露姑娘有什么疑问,尽可说出来。”
林司露笑了笑,道:“方少爷这首曲子说的是自己酿制酒水,和朋友对饮,只可惜还未饮上,那个朋友便‘离去’了,独留自己一人站在冷风中,失落无处安放,只能将它对着明月,又是享受,又是苦闷。”
众人闻言,细细品味其中韵味,确实如此。
方狂则是微笑不语,直直地看着林司露,嘴角挂起一丝戏谑的弧度。
林司露面颊微微一红,接着道:“虽然此曲意境悠远,不过今天众人齐聚一堂,大家畅饮闲谈,兴致盎然,没有一人离去。方少爷忽然作出此曲,却不知其中深意,还请赐教。”
她不说,众人还真没体会出来。今晚确实是个热闹的夜晚,方狂那首词曲却搞得有些伤感,好像只有他一人在喝酒,别的人都离开了一样,这倒是让众人不解,都想知道他的用意。
方狂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转而对着林司露笑道:“我心中有个假想敌,是能真正与我对饮之人,只可惜这个人我还没遇到。”
借着酒气,他目光灼灼地将在座的人扫视了一遍,接着道:“现在有个真正的敌人,但凭他的智商,却还不配与我对饮。”
他再抬头看着林司露时,却是饱含醉意的一笑道:“司露姑娘,你说我寂不寂寞?孤不孤独?”
方狂一席话说完,全场顿时哑然无声,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敌人是什么意思,但是个傻子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还不明白么,这个方狂实在太狂妄了,直接出言藐视平日里瞧不起他的人。
方宇气不过,将酒杯往地面上一砸,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刚要开口质问他,却陡然发觉腹中疼痛无比,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原本铁青的脸也立马变成了惨白色。
众人发觉方宇的异样,也是刚想询问,却发觉自己浑身瘫软,连站都站不稳。
全场,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乏力的感觉,包括方狂在内,全部都软绵绵地爬倒在桌子上。
方震心中一凛,有气无力道:“这酒有毒!”
此话一出,众人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除了五官之外,身体四肢皆没有一丝力气可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怛然失色,目光中除了惊恐之外更无其他。
来生长川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对着方冷月怒道:“方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方冷月,今晚的酒席明明是她张罗的,不是她下的毒又是谁,但是大伙分明瞧见她也是有气无力地依靠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如雪。
面对质疑,方冷月却是苦笑了一下,缓缓道:“长川大哥,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下毒之人么?”
众人不置可否,场中的人都分明中了暗算,应该不会是这里的人下的毒,难道被外人算计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声阴鸷地大笑声从大门外弥漫开来。
众人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却见一位面色苍白,面容削瘦的男子踱了进来。
“斌儿?!”三长老爬在桌子上,不可置信地道。
来人正是三长老的儿子,方斌。
直到这时,方家族人才醒悟过来,难怪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原来是他在暗中使坏。
方家族人眼中抑制不住地愤怒,都不明白他为何连自己人都要动手。
方斌不顾众人的怒意,自顾自地得意道:“百骨散,无色无味,融于酒水中,就连灵动级别的高手都无法辨别出来,哈哈哈。”
众人心中大凛,难怪身体酥软无力,原来是中了掺杂在酒水中的百骨散。这种毒药虽然不会让中毒之人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旦中了,全身立时软弱无力,提不起一丝真气,没有三五个时辰,也别想复原,相当于是任人宰割、插标卖首了。
方斌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他不会直接在酒水里掺杂取人性命的剧毒,因为那些剧毒不是有色就是有味,稍稍有点底子修为的人就能够辨别出来。
三长老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做出这种事,当下无力地怒骂道:“臭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还不快快将解药送上来给众人服下。”
方斌不以为忤,阴险地笑了笑,道:“爹,你放心,在这里只有你不会有事,等我解决了这些人,从此方家就落入你我之手了。”
闻言,三长老怒火中烧,虽然他觊觎族长之位是不假,但是如果是将族人的性命搭上,这绝对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正想出声大骂他,却听方冷月开口道:“方斌,方家一向对你不薄,你这是何苦呢?”
“不薄?”方斌似乎是听到了世间上最可笑的话,道:“我方斌卖命地为家族挣钱,却始终得不到重用,什么好处都让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占去了,我们这些寄人篱下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顿了顿,他将目光锁定在同样中了百骨散的方狂身上,面目狰狞地笑道:“我们的二少爷,今天很风光嘛,让你在最荣耀地夜晚死去,我对得起你吧?”说完,便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
“哈哈哈···”在众人惊奇莫名地目光中,方狂倏地长笑起身,朝着爬倒在他背后桌子上的王猴子等人喊道:“该清理叛徒了。”
话音刚落,王猴子等几十个市井之徒纷纷大笑起身,百骨散似乎完全对他们不起作用。
方狂咧嘴一笑,面上浮起了久违地残忍笑意,盯着对面惊恐万分地方斌笑道:“没想到吧?”
“王猴子,还不动手?”方狂看也不看身后,目光冷冽地看着方斌道。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王猴子却陡然间倒戈相向,伸出匕首抵在了他的背后。
这时候方斌惊恐万分的脸上立马变成了捧腹般大笑地模样,他笑噱道:“哈哈哈,我看没想到的是你吧?”
方狂没有理会方斌的嘲讽,面色一冷,眼角瞥了瞥身后的王猴子等人,略微叹息道:“王猴子,没想到你竟然会···”
王猴子颤抖地握住匕首抵住方狂的背脊,面色难看道:“对不起了,方少爷。”
在方斌阴鸷诡谲的笑声中,众人的心也是渐渐跌倒了谷底,原本当他们看见方狂没有中招时,那种陡然间生出侥幸获救的心理,此时却又消沉了下来。
方狂毕竟还是太嫩了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到头来会对自己下手。
到了这个时候,方宇也顾不得死活了,反而将怒气全都撒到了方狂的身上,他怒道:“哼,刚才还口若悬河,说什么配与你对饮的敌人还没遇到,此刻怎么就败在了别人的手上,毛都没长齐,也学别人玩深沉?真是天大的笑话。”
面对方宇的谩骂,方狂没有说话,却是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洛儿的模样,心中苦涩道:难道尘世间,就只有你才不会背叛我么?
方斌饶有兴致地看着微微失神地方狂,摇了摇头,正待吩咐王猴子下手,却听大门外又传出了一人的声音。
“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缺了我呢?”
大门打开,数十个人推门而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有些花白,显示出与他容貌不符的苍老。
“萧宏?!”众人齐齐惊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