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有些气闷,她抬头望望碎花窗外的天色,暗沉沉的似乎是憋着一场雨。孔雀丝绒的屏风后脚步一响,丝雨拿着剑衣服走了进来。看着她还是苍白的脸色,担忧地垂下头,神情间似乎有话,但又不吞不吐。
李嫣落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什么事把你难为成这样?跟了我这么久不知道我性子吗?”
丝雨上去把衣服为她披上说道:“公主身子不好,我还想等等在和公主说的,既然公主问了,我就说了,程将军真的将周荧活捉了。”
“噢?怎么我不知道?也不曾有人来报我?”李嫣落纳闷的说道。丝雨不急不慢的接过话头,转身倒了盏茶递了上去轻声说道:“奴婢也纳闷,程将军当时就要报告公主的,驸马拦下说公主身体正需要将养不能操心。所以就压下了,但眼看着公主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但仍没见公主下旨处置,我一时间也纳了闷。”
李嫣落看着丝雨的眼神,不太在意微笑着说道:“许是他还不想让我操劳,只是守了这么久,事情总还是要有个结果的。”
宫灯寂然,她侧望着帘外破云而出的皎月,慢慢地换过衣物,这是大宁女子的服饰,广袖轻垂,抹胸高束,莲华衫裙上滚满羽绣。
更深了,万籁俱寂。一乘步辇穿行的碎石小径上,前面引路宫人手中执着的素白灯笼忽明忽暗。若两盏引魂灯似的移动着。
开锁惹起了铁链哗啦啦的响声,在寂黑的夜中听来分外的刺耳。五个身材魁梧的宫人率先走了进去,转过暗淡无光的甬道。一间囚室显在眼前。青色的石壁看起来冰冷坚固,唯有高处洞开的铁窗有数存月光照了进来。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的周荧盘坐在地上,听着她的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一身宁国女子打扮的李嫣落,他忽然仰面大笑。李嫣落慢慢左右的踱步,并不着急打断他,许久周荧渐渐停下笑声,李嫣落望着他满是青茬的下颌,淡淡开口说道:“囚牢打造的真好,好到不需要我多费心思担心你跑。”
他的脸上全无惧色,听着她的话却怔怔出神。李嫣落见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望着他道:“我母亲最爱这个颜色!小时候见她常穿了这个颜色的衣服,身上永远佩戴你们周景女子最爱编结的吉穗。那穗子是青黑色的,便是旧了她也不让人扔掉......”
周荧低吼一声打断她,深深闭上双目,再睁开来满是怨怒,直言说道:“她骗了我!骗了我!她但应不会生下李酆的骨肉,会等着我接她回来!可是她生下了你!生下你!”
“所以,你一次又一次,让她不顾安危生死替你偷取各种你需要的情报,试问哪个女子不会寒心?我很少见她笑,她向来柔弱,可是最后不但以死不在见你,还自挖双目......”
“那是她背叛我!她本可以等着我,就差一步我就能平安的带她回来的!”
“回来?回来干什么?进入另一个金笼子?跟你宫中的女子斗生斗死?”
李嫣落抬头望着王窗外的月色,周荧突然站起身来,扑上去想掐住她的脖子,眼神中似万把钢针闪烁着怨毒的光,“你这贱人!我当初不该放你性命!你不要以为现在能杀了我,我告诉你,我死就算下地狱也会再杀你们母女一遍!”
李嫣落听着他怨毒喊出的诅咒,轻笑,无声的笑,那笑很美,美得带着一丝妖娆。“你的心意我懂!不然怎么能杀你呢!你看看外边的天色。”
周荧一听之下失神。
“现在是子时!明月当空,月盈之时正是阴气最盛。也算是我送你不杀我的答谢吧。人死魂离,不灭不生,不入地狱,不能往生,自此游荡于阴阳两界。你好好的等。”
恶人要先死解脱,重生做人。这太便宜了他。
****的麻布一块一块的贴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手足被魁梧的宫人奋力的按着,唯有身体不停的抽搐着,看着最后一张麻布被贴他的脸上,他的身体也渐渐的平静僵硬了下来。
没有血色的刺目,没有腥臭的充鼻。这样的死很安静,静的能听到骨子里的寂冷的声音。她斜靠在步辇软柔的靠垫中,子时已过,却忽然翻滚起乌云,遮起了光更显得漆黑,石阶前她被丝雨扶着下了步辇。
才进宫门一眼看到秦卓翊站在廊下,望着她们走进来的身影。缓缓张开了双臂,她有些摇晃的身体,站在远处看了他了好一会,才踉跄的向他走去。
宫灯摇晃出的柔光恰似一片氤氲的薄雾,他鸦色的鬓贴着她冰冷的脸颊。事实翻覆,倒转自己行使,纵然觉得自己以据够坚强却仍觉得心底百孔千疮。
“怎么还是不高兴?”他问语气淡淡轻轻。
李嫣落的目光变得深深浅浅,“他说就是下了阴间也会再杀我们母女一遍,原来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爱从何来?恨从何来?”她的神情疲累不堪,“他的手一直挣扎,五根手指拼命的在空中抓来抓去。”
“一切都会灰飞烟没,生死就这么眨眼的一瞬间罢了。”秦卓翊将她揽在怀中,她垂眸看看自己的衣服,忽然挣脱了他撕扯起来。
秦卓翊一把将她抱回,紧紧抱住她的肩。“过去了,都过去了!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人死一切万事休!你看看我,我还在!还在你身边!”
她停下了刚才疯狂的举动,凝视着他眼神中闪过了半刻的暖意。
清寂的月光洒照,她睁开眼睛看着玉枕上散落这他和她如墨云般的黑发纠缠在一起。所谓结发夫妻可是如此的意思?母亲离开的太早,早到不曾教述这些。早走的,迟来的。像是约定好了的。
“在想什么?”秦卓翊仍闭着眼睛,转身将她揽在怀中。
“我在想要放了他的家眷,他不仁当时杀了我所有的有关的人,父皇临终前**的妃嫔全部赐死以免受辱。我厌倦了这样的一切。”
他忽然睁开眼,手指顺着她侧脸的轮廓滑下来道:“都随你。眼下周景覆灭,我父皇已经下旨,让我带你速速回元国。”
她的心一颤,抬眸望着他不确定的问道:“我们回元国?这里的一切怎么料理?”
“简单料理即可。”
是啊,事情怎么会如当初那般的简单,一个承诺怎么会换的过天下大事?
天光放亮,她出了殿门看着守候的丝雨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丝雨谨慎地说道:“瑞溪已经让周子桦喝下了药酒,昏睡后就上了准备好的马车走了。”
李嫣落听着慢慢点点头苍凉地转身,“公主!”她转身望着丝雨。
“瑞溪姐说她不悔!还说,还说有下辈还要伺候公主!”泪几乎是随着话音同时落地。
“傻丫头,有来生我宁愿你不认识我。”